她就覺得不對勁!
在白玉京她見到他第一面時,裴驚絮就覺得不對勁!
那種感覺除了對上位者的畏懼,更多的,是不適。
黏膩的,從骨子里埋藏著的不適!
當時裴驚絮所有心思都花在如何逃出白玉京,如何避開沈淮塵的懷疑了,全然沒有去注意他的左手!
事后反應過來,裴驚絮才察覺到異樣。
那是她及笄時發(fā)生的事了,那件事已經過去許多許多年了,當時那人臉上戴了面具,裴驚絮唯一還能記得的,就是那雙黏稠得如同毒蛇一般的眼睛。
她今晚之所以來參加這次壽宴,也正是為了確定這件事。
——在看到沈淮塵的第一面時,她就覺得那雙眼睛十分熟悉!
如今,看到沈淮塵那只被藏起來的左手,裴驚絮知道,自已猜對了!
——沈淮塵就是當年,那個意圖將她灌醉后強暴她的男子!
當年沈淮塵被太子打壓,權利單薄,又忌憚裴家是皇商,自已戴了面具,覺得她沒認出他來,所以才沒有殺人滅口,只是威脅她不能將此事說出去。
這么說來——
沈淮塵知道她是裴家皇商之女,分明是已經認出她來了!
想到這里,裴驚絮的心跳驟然加快!
——她如今早就沒了裴家的庇護,若是、若是沈淮塵此時想要找她報仇,殺她滅口的話……
想到這里,裴驚絮猛地往沈淮塵的方向看了一眼。
恰巧對上了沈淮塵投過來的目光。
男人微微挑眉,看向裴驚絮時,舉了舉手中的酒杯。
一如既往的溫柔優(yōu)雅。
可裴驚絮身后卻冒出一身冷汗。
他分明已經知道她的身份了,可為什么沒有揭露她,沒有殺她滅口以絕后患?
當時在白玉京,就是他動手最好的時機,錯過了那一次,后面他再想與她獨處,可就沒那么容易了。
裴驚絮想不通。
沈淮塵是當年意圖強暴她的那個權貴,這個“真相”一時間沖昏了她的頭腦,讓她回不過神來。
這些劇情,筆者分明從未提到過!
因為她只是個可有可無的炮灰,那些與她有關的劇情,根本不會有人在意,也不會有人去細究是否合理!
劇情中關于她險些被強暴的事,也是一筆帶過,好像那只是為她日后的“黑化”埋下的伏筆。
可現(xiàn)在,身為惡毒女配的她有了自已的意識,這些劇情混雜在一起,裴驚絮腦子一團亂!
她想活下去!
可現(xiàn)在,不僅要防備即將回京的白疏桐,還要時刻忌憚這個意圖殺她滅口的沈淮塵!
——她難道終究逃不過死亡的劇情嗎?
想到這里,裴驚絮微微抬眸,眼中閃過冷意與決絕。
不,她不能死。
微微側目,裴驚絮斂了所有情緒,不動聲色地看了一旁的容諫雪一眼。
略略顫抖地拿起手邊的茶杯,裴驚絮抿了一口,悶哼一聲!
“唔!”
茶水滾燙,裴驚絮手上一個沒拿穩(wěn),茶杯掉落之時,容諫雪伸手將茶杯接在了手中!
杯盞中的茶水晃蕩幾下,滴水未灑。
放下茶盞,容諫雪轉身,沉聲問道:“怎么了?”
裴驚絮扯了扯男人的衣袖,眼角含淚,卻也只是繃著嘴,搖了搖頭!
容諫雪擰眉,卻是瞬間反應過來,將手邊的涼酒遞了過去。
裴驚絮顧不得其他,胡亂抓著男人的手,將那杯冷酒一飲而盡!
周圍觥籌交錯,文武百官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交談,裴驚絮又刻意將身形隱在了燈柱后,沒人注意到這邊。
這才好些,她眼角蓄著眼淚,眼眶紅紅的,拽著他衣袖的手沒有松開。
“燙到嘴巴了?”容諫雪沉聲詢問,微微傾身查看。
裴驚絮搖搖頭,不肯說話。
“裴驚絮,我說過,要聽話?!?/p>
男人冷肅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裴驚絮微微咬唇,卻也終于配合地轉身看他,輕輕吐出自已的小舌:“燙到舌頭了……”
因為伸出了舌頭,裴驚絮咬字并不清晰,帶著幾分憨態(tài)。
她仍是下意識地抓著男人的衣袖,吐著舌頭,等待著他的檢查。
容諫雪瞳孔微微收縮,只是看了她一眼,便移開了視線:“我讓宮人給你拿些冰塊?!?/p>
說著,容諫雪起身離開。
看著男人的背影,裴驚絮櫻唇抿起,眼中閃過一抹狠厲。
——她必須讓容諫雪意識到沈淮塵對她的“敵意”,或者說,她需要讓容諫雪“自覺地”保護她遠離沈淮塵。
所以,她決定鋌而走險。
容諫雪回來時,手中已經端了一碗冰塊。
“含著?!?/p>
他啞聲開口,裴驚絮順從地將一小塊冰放進了嘴巴里。
低下頭去,裴驚絮一言不發(fā),只是拽著男人的衣袖沒有松開。
容諫雪垂眸,以為她是覺得自已犯了錯,沉聲解釋:“沒有生氣,不要不高興?!?/p>
裴驚絮聞言,并沒有因此高興些,仍是拽著男人的衣袖,好像只有這樣才能安心一些。
她將頭埋得很低,也不說話,如同受了驚嚇,只敢躲在主人身邊的貓兒。
容諫雪敏銳地感知到她的情緒。
“怎么了?”他將聲音放緩,“怎么不高興了?”
裴驚絮嘴里的冰塊還未融化,她繃緊了嘴巴,低頭不語。
“阿絮,”容諫雪聲音輕啞,微微俯身,“同我說話?!?/p>
觥籌交錯的夜宴與歡笑聲,襯得二人之間更加沉寂。
許久。
她終于開口,因為冰塊的原因,說話囫圇又委屈:“不喜歡三皇子……”
“嗯?”容諫雪垂下眼瞼,并未指責她“大逆不道”,只是將聲音放得更低:“跟我說,為什么不喜歡?”
裴驚絮將頭埋得更低,語氣中甚至帶了幾分顫音:“就是不喜歡……”
這話太輕又太任性了。
更像是妻子對夫君的撒嬌與信任。
容諫雪眸色沉了幾分,聲音冷肅:“他欺負你了?”
裴驚絮只是搖頭:“沒有……”
不是“沒有”,是不想說,不能說,不愿說。
裴驚絮不能告訴他,她要讓容諫雪自已去查,自已去想。
只有自已查到的東西,才足夠令人信服,才足夠讓他憐憫。
容諫雪看著面前的女子,眼中閃過一抹沉色。
她不說,他也沒再追問。
他伸手,指骨捏了捏她的手心,語氣輕緩:“不喜歡便不喜歡,不是什么大事。”
他說,不喜歡一介皇子,也不是什么大事。
裴驚絮將頭埋得很低很低,如同聽到雷聲一般,她下意識地去抓他的手。
“夫兄,阿絮害怕……”
容諫雪將手遞過去,寬厚有力的手掌輕易將她的手包裹其中。
她聲音顫抖著,像是帶了無數(shù)的恐慌,縮回了她認為安全的地方:“夫兄,你會永遠保護阿絮的,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