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驚絮來到前廳時(shí),容氏夫婦以及容玄舟都已經(jīng)到了。
看到也坐在餐桌上的白疏桐,裴驚絮微微挑眉,眼中閃過一抹了然。
——不愧是女主,不過半天時(shí)間,輕易就討得了容氏夫婦的歡心。
那個(gè)叫糯糯的女孩不在,叫軒軒的男孩此時(shí)正站在容柏茂身邊,十分熟練地背誦著戰(zhàn)國(guó)策,無半分磕絆。
容柏茂見狀,眼中盡是欣賞與慈愛。
見裴驚絮到來,容氏夫婦只是掃了一眼,什么話都沒說。
容玄舟也只是抬眸看了她一眼,隨即低頭剝著荔枝。
白疏桐坐在了容玄舟右手邊的位置。
見裴驚絮來了,她急忙起身:“裴姐姐,你來了?!?/p>
裴驚絮深吸一口氣,佯裝不適地扯出一抹笑意,隨即走到容玄舟身邊。
右手邊坐了白疏桐,所以裴驚絮來到了他左手邊的位置。
“二郎,我……”
她開口,想要說些什么。
一旁玩耍的軒軒絲毫不經(jīng)意地坐在了裴驚絮選中的那個(gè)位置上。
他小心翼翼地看著容玄舟剝?cè)诖赏胫芯К撎尥傅睦笾?,輕聲道:“玄舟叔叔,這些荔枝是給我和糯糯的嗎?”
男孩背對(duì)著裴驚絮,好像并沒看見她一般。
白疏桐見狀,皺了皺眉,對(duì)著男孩道:“阿軒快起來,那是你嬸嬸的位置!”
阿軒皺皺眉,抱住容玄舟的胳膊:“不,我就要跟玄舟叔叔坐在一起!”
容玄舟唇角勾起幾分笑意,抬眸掃了裴驚絮一眼:“你坐別處吧,非要跟小孩子計(jì)較嗎?”
裴驚絮眸光輕晃,眼中蓄了眼淚。
她咬了咬唇:“好。”
正合她意。
除了這幾個(gè)位子,餐桌上便只剩兩個(gè)位置了。
裴驚絮暗暗勾唇,坐在了空位置旁。
容玄舟將剝好的荔枝推到了阿軒面前:“軒軒嘗嘗,這是陛下賞賜給叔叔的。”
“玄舟叔叔好厲害!阿軒要留著給糯糯吃!”阿軒一臉小大人的模樣,“糯糯在生病,她喜歡吃甜的?!?/p>
容玄舟眉眼溫和,聲音輕柔:“沒事,陛下賞賜的還有一盤,叔叔給糯糯留了?!?/p>
一旁的白疏桐輕輕扯了扯容玄舟的衣角,用她以為的,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道:“玄舟哥哥,你太慣著他們了……”
容玄舟不在意地笑笑:“從前軍營(yíng)里,軒軒和糯糯過得艱辛,如今回了容家,自不可能虧待他們。”
白疏桐這才對(duì)著容玄舟莞爾一笑,露出感激的眼神。
裴驚絮看著如此和諧親密的“一家人”,自已如同那格格不入的外人,坐在一旁,誰也融不進(jìn)去。
飯菜漸漸擺上了餐桌。
容氏環(huán)顧四周:“諫雪怎么沒來?”
容柏茂沉聲:“誰知道他,從宮中回來后,臉色便不好。”
容玄舟自小便對(duì)容諫雪格外敬畏尊重,他笑著開口道:“恐怕大哥還沒從我回京的消息中回過神來呢!”
“大哥素來感情單薄些,爹娘你們別說他。”
容氏嗔怪一聲:“好好好,就屬你最向著你大哥!”
這邊正和和美美地聊著,腳步聲從門外傳來。
容諫雪換了身白衣常服,身上祥云金紋暗繡,低調(diào)內(nèi)斂。
“大哥!你終于來了!”容玄舟笑著起身,拉著容諫雪的手落座,“快坐快坐!”
對(duì)于容玄舟這個(gè)一同長(zhǎng)大的胞弟,容諫雪身為長(zhǎng)兄,雖然情感寡淡,對(duì)他也是愛護(hù)關(guān)照的。
看到了餐桌上落座的位置。
看了一眼裴驚絮,容諫雪稍稍擰眉,卻也并未多說什么,從善如流地坐在了她身旁。
“疏桐見過諫雪哥哥,今日府外多有得罪,諫雪哥哥不要介懷?!?/p>
白疏桐率先起身,朝著容諫雪舉了舉手上的酒杯,笑意溫和恬淡。
容諫雪坐姿端挺,修長(zhǎng)的骨節(jié)輕叩桌案,嗓音清冷淡漠:“不是家宴么?”
一句話,白疏桐臉上的笑容微微凝固。
容玄舟笑著打圓場(chǎng):“疏桐初來乍到,也沒什么親人,爹娘便想帶她一同吃個(gè)便飯?!?/p>
容諫雪沒有說話,視線停在了餐桌上,那盤沒剝殼的白灼蝦上。
“好啦諫雪,今日玄舟回來,你也該高興高興,怎么還是板著個(gè)臉?”
容氏也笑著開口,將一只蝦子夾到了他的瓷碗中。
容玄舟眼神示意一旁的阿軒,笑聲道:“阿軒,快去給諫雪叔叔敬酒。”
男孩點(diǎn)點(diǎn)頭,雙手端著一杯酒,走到了容諫雪身邊:“諫雪叔叔,祝您仕途坦蕩,平步青云?!?/p>
阿軒年紀(jì)不大,但早已飽讀詩書,這些漂亮話對(duì)他而言,張口就來。
容諫雪垂眸:“你才多大?”
“大哥,你別看阿軒年紀(jì)小,在我們軍營(yíng)里,也沒幾個(gè)能喝過他的!”容玄舟笑著調(diào)侃。
容諫雪眸光清冷淡漠,看了一眼小孩子敬過來的酒,目光轉(zhuǎn)而停在了身邊,裴驚絮的臉上。
“你幫我喝?!?/p>
男人眉眼冷淡,說這話時(shí),甚至聽不出什么情緒。
“啊?”裴驚絮也愣了愣,一雙杏眼還含著淚,看向容諫雪時(shí),如同一只受驚的鹿。
容諫雪神情淡漠:“我受傷了,不能喝酒?!?/p>
這話似乎是在提醒她什么,語氣平靜:“陛下壽宴時(shí),你不是一直想喝酒嗎?”
這話說得實(shí)在有些旁若無人的親近。
裴驚絮微微挑眉,壓下嘴角的笑意,卻是咬咬唇,倒了一杯酒,與那男孩碰了碰杯。
阿軒臉色不太好,但見此也無他法,只好扯了扯嘴角,將一杯酒喝下。
容諫雪神情不變,也并不在意容氏夫婦的臉色,依舊坐得端正。
容玄舟并未察覺到什么不對(duì),笑著開始了今晚的家宴。
說是家宴,也不過容氏夫婦與白疏桐、容玄舟幾人聊得親昵,好像他們才是名副其實(shí)的一家人一般。
容氏想要容諫雪也參與進(jìn)來,多次提及他,問他的意見,容諫雪也只是淡淡地搭兩句話,并不加入。
看著容玄舟與白疏桐的“親密交談”,裴驚絮微微咬唇,又給自已倒了幾杯酒,一飲而盡。
容諫雪見狀,漂亮的眉頭微微下壓,卻也并未阻止。
酒過三巡,裴驚絮便有了“醉意”。
她稍稍歪頭,帶著酒意的濕熱視線,便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容諫雪身上。
她伸出手去,在餐桌底輕輕扯了扯男人的衣袖。
容諫雪眉頭緊皺,身體略略僵住。
視線有些遲鈍地落在了她的臉上,便與女人的醉眼四目相對(duì)。
眸光輕晃,裴驚絮的嗓音帶著幾分無辜的醉意與憨態(tài):“你怎么不幫阿絮剝蝦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