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監(jiān)眼里閃過狠厲,輕晃腦袋,慢悠悠前往走著。
背后,梁美人的聲音兀地尖銳起來,悶棍的聲音回蕩在空蕩蕩的寶華殿前。
小太監(jiān)伴著梁美人的慘叫愜意地瞇眼。
閹人怎么了,沒本事做那一等一尊貴的主兒,就輪不到你來瞧不起閹人。
閹人能要了你的命!
十杖結(jié)束,梁美人除了面色白一點,其余看不出什么痕跡,可人卻是一動也不動地趴在長凳上,猶如瀕死。
最后還是被兩個太監(jiān)拖下去送回宮中的。
回到自已的偏殿,梁美人才喘過來一口氣似的,她大張著嘴,手捏著身旁的被子,深深陷進去,眼里滿是憤恨。
嘉婕妤,宋昭儀,還有皇帝...
害她,都害她,她遲早要她們不得好死!
“太后,去告訴太后,說嘉婕妤和宋昭儀,害得我丟了半條命,快去!”梁美人用盡最后一點力氣拼命地搖晃著身邊的宮女。
消息傳到萬壽宮,提起梁美人的慘狀,太后卻是臉色都沒變一下,只稍微問了一句。
“臉可還好著?”
“回太后,外頭梁美人身邊的宮女說,臉上是皮外傷,要緊的傷在膝蓋和臀上,動彈都難以動彈?!?/p>
太后興致缺缺:“行了,臉還中用就好,送盒燕窩過去,就說哀家心疼她,讓她好好將養(yǎng)著。”
宮人得了命令走了,夏嬤嬤看著她的背影,搖了搖頭,很是瞧不上梁美人的做派:
“這梁美人,也太過蠢笨?!?/p>
太后眼里閃過嫌惡:“她是哀家挑中的棋子,反過來倒要哀家為她出頭?哀家是要對付那宋氏那丫頭和嘉婕妤不錯,可也不是為了她,自已蠢笨作了半條命去,還想拿哀家當令牌,真是笑話。”
夏嬤嬤也是一臉鄙夷:“太后所言及是,不過,這種蠢人倒是好擺布,些許好處就能哄著,必要時,推出去作刀倒是趁手?!?/p>
太后笑了笑,眼底的涼薄讓人不寒而栗。
夜里,各宮又暗暗期待起御前的消息。
然而,這回陛下哪個新人的牌子都沒翻,直接去了昭華宮。
有人歡喜有人愁。
宋昭儀倒是開心,她還怕今夜又被翻呢,終于能睡個好覺了。
明日還不用早起請安,宋昭儀臉上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只是,別的宮里氣氛就沒這么歡快了。
住在飛羽閣的顧貴人聽到消息時,正坐在桌前研讀兵書。
她皺了皺眉,放下手中書,“爹爹說,觀陛下寫的《尚武要論》,看得出陛下是個對兵法謀略也頗有研究的,怎得偏愛嘉婕妤那樣的女子?”
虧她還覺得陛下不凡,不是那等會被美色迷惑的人。
看來是她想錯了,再尊貴的人都只是一介凡夫俗子而已。
顧貴人顧曉然的父親是忠勇大將軍。
大將軍為大鄴鎮(zhèn)守西南有功,先帝親封了忠勇二字。
不過,大鄴武官向來不顯,顧曉然的位分自然比不上文流世家的蘇修儀。
顧貴人對此也不是很在乎,她覺得,位分這種東西最是虛無縹緲。
一群女人趨之若鶩,沒什么意思。
有時間爭寵,不如多研究兩篇兵法。
宮里像嘉婕妤那樣的女子層出不窮,可以色侍君,能得幾時好?
陛下若為政事和軍務(wù)煩惱時,問起她們那樣的人,她們都答不上話,她都替她們感到難堪。
“以后這種消息就不用告訴我了?!鳖欃F人重新拿起放下的兵書,“我對陛下又寵幸了哪個花瓶不感興趣?!?/p>
伺候顧貴人的宮女彼此對視一眼,訕訕應(yīng)下來。
宮女退下后,一臉愁容。
“貴人這般人淡如菊,剛進宮還好,大家的位分和寵愛都差不多,誰也不比誰高了去,可是長此以往,別的小主都榮升了,小主就落后了,保不準就會因無寵而被苛待呢?!?/p>
另一個宮女也是不好受:“原以為小主武家出身,模樣英氣,也算是別具一格的,更容易得寵呢,我們跟著也好沾沾光,升升職,多拿些月例,原是我們想岔了?!?/p>
兩人都嘆氣,搖搖頭退下了。
昭華宮中,江映梨高高興興接駕。
午后蕭承瀾囑咐過她,她膝蓋有傷,見他不必行禮,江映梨便站在外殿等他。
蕭承瀾進門,江映梨一邊笑一邊將手交疊在小腹前請了個安。
“嬪妾恭迎陛下?!?/p>
蕭承瀾見她這模樣,淡笑著走過去牽住她的手:“怎么這般高興?看到什么好玩的了?!?/p>
江映梨搖頭,“沒有,就是以為陛下白天陪了嬪妾,晚上要去別人那兒呢,沒想到陛下來了?!?/p>
蕭承瀾笑著斂眸,牽了她往內(nèi)殿去。
江映梨輕車熟路幫蕭承瀾換上更為輕便的常服。
“陛下累不累?餓不餓?嬪妾已經(jīng)讓人備好夜宵了。”
蕭承瀾整理了一下袖口,徑直走到殿中的椅子上坐下。
“這個不急,朕有話要先與你說。”
江映梨笑容頓了頓,茫然又忐忑,“什么話???”
蕭承瀾坐定,長腿分開,一手搭在桌上,一手搭在膝蓋上,拍了拍。
“過來,坐到朕身邊來?!?/p>
江映梨抿了抿唇,雖不知蕭承瀾要說什么,但還是乖乖搬了張小圓凳,搭在蕭承瀾面前坐下。
她坐得規(guī)矩,背挺得直直的,兩腿并攏,雙手交疊在膝頭,一雙眼眸期待又緊張地望著蕭承瀾。
蕭承瀾輕嘆,長臂一伸,連人帶凳子搬到他跟前,雙腿虛虛圈住她腰身,近近地坐著。
他改為手肘撐在膝上,大手牽住江映梨的手,上半身朝她傾斜著,長眸微垂,認真地注視著她。
“今日,寶華殿前宋昭儀與梁美人起的沖突,來龍去脈朕皆已知悉。朕問你,若梁美人挑釁的是你,你會怎么做?”
江映梨萬萬沒想到蕭承瀾會問這個,但還是認真地順著他的話思考。
“如果她挑釁嬪妾,嬪妾大概...裝作沒聽到?左右嬪妾也不會因為她的話生氣。而且,嬪妾怎么可能晚到呢?她可沒有編排嬪妾的機會,陛下,嬪妾很勤快的?!?/p>
蕭承瀾笑著摸了摸她的頭。
“嗯,很乖?!?/p>
江映梨一雙眸子愈發(fā)亮晶晶的,笑得很是歡喜。
“不過,要朕說,你再遇梁美人的事,便學(xué)宋昭儀一樣,打回去,她給你做了個好榜樣?!?/p>
江映梨眉頭微微皺起,糾結(jié)道:“可是,嬪妾沒動手太后都罰了嬪妾,嬪妾若動手,太后娘娘怕是愈發(fā)對嬪妾不滿……”
而且,宋昭儀可和她天差地別啊。
“她罰你和你動不動手沒關(guān)系,何況,朕今日不是來了么?”
“那也是宋昭儀去找了陛下,嬪妾若是去找陛下,陛下也會來么?”江映梨問。
蕭承瀾握緊江映梨的手:“知道宋昭儀的人怎么跟朕說的么?”
江映梨不明所以地搖頭。
“她說,嘉婕妤跪在萬壽宮前,要暈倒了?!?/p>
江映梨愕然。
寒露竟然是用她的名頭去請的人,而且,什么暈倒,也太夸張了!
“所以,陛下是聽了嬪妾被罰跪得快要暈過去了才來那么快的?”
“不全是,朕知道她們在夸大。按晨會的時間來算,便也知曉你們是剛領(lǐng)了罰,再者,宋昭儀哪里肯多跪一時半刻,定是剛跪下就派人來找朕了,哪里就到了要暈過去的程度。”
江映梨眼里全是崇拜:“陛下真是太聰明了,推測的一點兒也不差?!?/p>
蕭承瀾笑,“不過,有一點你說得沒錯。朕是為你而來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