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綺看著那一沓銀票。
面上說著:“沈老爺這也太客氣了?!?/p>
實際上半點沒客氣,話還沒說完,已經(jīng)伸手把銀票接過來了。
捏著厚實的銀票試了試手感,她眼底彎起笑意,莞爾一笑:“那我便謝過沈老爺了?!?/p>
云綺半點不覺得自已有什么好推脫的。
今日這事,從她穿來的那天起就有了打算。
并非為了換沈鴻遠此刻的感謝,而是要撕開云正川和蕭蘭淑偽善的臉皮,還鄭姨娘一個清白。
但她今日做的事,對沈鴻遠而言確實是天大的恩情。這錢,她自然收得心安理得。
沈鴻遠縱橫商場大半輩子,見慣了故作推辭、口是心非的人,卻從沒見過云綺這樣,收錢收得如此干脆爽快的,連半點扭捏都沒有。
倒讓他愣了愣,隨即又覺得眼前少女性情實在,更添了幾分好感。
云綺壓根沒管他的反應(yīng),轉(zhuǎn)而問道:“不知沈老爺和我那爹娘,最終是怎么聊的?”
聽到這話,沈鴻遠的目光落在云燼塵身上,眸底的疼惜又重了幾分。
方才云綺和云燼塵走后,他強壓住內(nèi)心憤怒。無論內(nèi)心有多么仇恨厭惡,他的外孫還是在這侯府的族譜上。
他不想讓自已唯一的外孫再落在這吃人的侯府和這對人面獸心的夫婦手上,思來想去,只能咽下滿心仇恨,提出自已可以不追究往事,只想把塵兒帶走。
塵兒在這侯府,被他們磋磨多年,只是個不受重視被冷待的庶子。只要塵兒跟他回了江南,在整個江南誰不知道他沈鴻遠。未來整個沈家的家業(yè),也都是塵兒的。
過往的事情已經(jīng)無法改變,余下的日子,他只求能好好護著這唯一的外孫,把他這些年受的苦,都一點一點補回來。
雖說沈鴻遠是商賈出身,卻有些盤根錯節(jié)的人脈,上到州府官員,下到地方鄉(xiāng)紳,連京中貴胄都多與他有生意往來。
他若真要追究鄭姨娘之事,哪怕當年的事過了追責時效,他也有辦法鬧到官府、傳到市井,讓侯府的丑事滿城皆知,說不定還會驚動楚宣帝。
且不論擔心沈鴻遠追究起來的后果。云正川如今已被揭穿對人家女兒做下那般齷齪事,老底都被揭穿了,又哪來的臉面攔著他把云燼塵帶走。
沈鴻遠往前半步,聲音放得格外溫和,帶著小心翼翼的期盼:“塵兒,你可愿跟外祖父回江南?到了江南,再沒人敢薄待你半分,你想讀書、想游歷,或是想做任何事,外祖父都依你。”
這話出口前,云燼塵心里早隱隱有了猜測。
他垂著眼,長睫在眼下投出片淺淡的陰影。半晌,才平靜開口道:“我不想?!?/p>
他只想和姐姐在一起。
姐姐要去江南,他便去江南。
姐姐要留在侯府,他便留在侯府。
但現(xiàn)在看下來,姐姐并沒有要離開侯府的意思。
只是這話,他不會說出來。因為說出來,便是在給姐姐增添負擔。
沈鴻遠聽見答案,神色猛地一顫,眼底的期盼瞬間淡了大半,連聲音都澀了些:“你……不愿跟外祖父走?”
云燼塵迎上他的目光:“我以后可以去看望外祖父,但我想留在這里?!?/p>
沈鴻遠盯著云燼塵看了許久,渾濁的眸子里翻涌著惋惜、不解,還有藏不住的心疼。
最終只是重重嘆了口氣,聲音里帶著幾分無奈的妥協(xié):“罷了,雖不知你為何執(zhí)意要留在這兒,但你既已有自已的意愿,外祖父總不能強逼你。”
“京中到江南相隔數(shù)千里,過淮跨江。陸路換車馬、怕雨天,一趟得月余起。水路繞運河、易擱淺,耗時更久。外祖父不愿你日后受這種奔波?!?/p>
“待這趟回去,外祖父便聯(lián)絡(luò)江南商會,再打點官府,以通南北商路的由頭,出銀子鋪路設(shè)驛站。等路通了,往后你若想來看我,或是我想來看你,多則十來日,少則七八天便能到?!?/p>
云綺在一旁聽著,都想夸這位沈老爺兩句了。
所以真正愛一個人,從不會逼著你選他想要的路,只會把你的難處記在心里,想方設(shè)法為你鋪好臺階、減輕負擔,生怕你受半分委屈。
就沈老爺剛才說的這番操作,說起來就是一句話的事,要花費的銀錢可是天價。但這不只是需要這么多的錢,更是需要實打?qū)嵉膼邸?/p>
…
時隔這么多年,沈鴻遠才終于和失散的外孫相認,云綺自然要給這祖孫倆留出說話的空間,揣著銀票便回了竹影軒。
她本就懶怠,入了夜,熏香沐浴便上了床榻。
看著書也不知是何時睡著的。
睡夢中,頸間忽然落了些細密的吻,帶著灼熱的氣息,像藤蔓似的一點點纏上來,縈繞著她,連呼吸里都浸了幾分燙意。
她睫羽輕動,緩緩睜開眼——床榻上不知何時多了道身影。云燼塵正撐著手臂覆在她上方。
月光從窗欞漏進來,灑在他精致的眉眼間,暈得那雙眼尾微垂的眸子愈發(fā)清亮。額前柔軟的碎發(fā)垂落,隨著他的呼吸輕輕掃過她的臉頰,帶著點癢意。
她今夜可沒叫云燼塵過來。
可目光往下移,便挪不開了。
云燼塵竟只穿了件松垮的月白里衣,領(lǐng)口半敞著,露出線條流暢的鎖骨,往下是肌理分明的胸膛,腹肌在衣料下若隱若現(xiàn)。
更惹眼的是少年頸間那枚黑色項圈,冷硬的金屬圈住纖細的脖頸,襯得肌膚愈發(fā)蒼白如玉,鎖骨的溝壑也愈發(fā)深邃勾人。
他稍一低頭,項圈上掛著的小銀鈴便輕輕晃了晃,叮鈴一聲,細碎的聲響在靜謐的夜里散開,像羽毛似的搔著心尖,添了幾分說不出的曖昧。
云綺目光落在云燼塵半敞的衣襟與頸間的項圈上。
她還是第一次見這般模樣的云燼塵。
眉梢眼角的柔意里摻了點乖順的蠱惑,連垂落的碎發(fā)都像是精心打理過的。
而那頸間的項圈又帶著專屬的馴服感,在無聲宣告,他的一切,都只愿被姐姐看見、觸碰。
弟弟能有什么壞心思呢。
只是晚上忽然想來看望姐姐罷了。
“姐姐昨晚不想,今晚會想嗎?”他的聲音比平日更低,帶著點沙啞的蠱惑,氣息拂在她耳側(cè),更添燥熱。
沒等云綺回應(yīng),他又輕聲道:“我有東西想給姐姐看?!?/p>
指尖輕輕蹭過她的手腕。隨即,他拉過她的手,緩緩覆上自已的胸膛,語調(diào)又輕又啞,“我覺得,姐姐會喜歡?!?/p>
云綺的指尖剛觸到他溫熱的肌膚,便被一處冰涼的金屬硌了下——那觸感光滑圓潤,是枚小巧的銀環(hu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