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所為那狀若瘋魔的嘶吼,如同受傷野獸的悲鳴,在死寂的峽谷中回蕩。^x^i!n·2+b_o!o,k\.*c*o/m_
李凡真的停在了雙方間距十米處。
他頓足了!
但同樣的,他也沒因此退后一步。
就這么的,李凡迎著那黑洞洞的槍口,臉上那股讓人恨得牙癢癢的戲謔非但沒有消失,反而還歪了歪頭,像是聽到了什么特別有意思的事情,透著一股子純天然的詫異。
“嚯?!?
“你認(rèn)識我?”
這輕飄飄的一聲,仿佛帶著奇異的魔力,瞬間將游所為那滔天的氣焰戳破了一個小孔。
游所為整個人都愣了一下。
他設(shè)想過無數(shù)種可能,李凡會驚恐,會后退,會找掩護,甚至?xí)_口求饒。
可他萬萬沒想到,對方的反應(yīng)竟然是這個?
這小子……他難道不知道自己正被一把上了膛的手槍指著眉心嗎?
他難道不知道自己隨時都可能變成一具冰冷的尸體嗎?!
短暫的錯愕后,游所為那張因癲狂而扭曲的臉,緩緩沉了下來。
他眼中的瘋狂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梟雄末路般的復(fù)雜與冷冽。
他冷哼一聲,那嘶啞的聲音里,帶著一絲自嘲,也帶著一絲居高臨下的審視。
“一開始沒認(rèn)出來,但現(xiàn)在認(rèn)出來了!”
“李凡,我看過你所有的資料。入職月余,特等功、一等功、二等功拿到手軟,憑一己之力,攪得整個廈城黑白兩道天翻地覆?!?
游所為的目光,仿佛要將李凡從里到外看個通透。
“不得不承認(rèn),你是個天才,是個妖孽!但在此之前,在我游所為眼里,你也不過就是個可造之材罷了!”
他頓了頓,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里,竟是閃過一絲棋逢對手般的欣賞。
“現(xiàn)在,我承認(rèn)你是條漢子!是一個能跟我游所為,一較高低的真男人!”
“就這么一槍打死你,說實話,我確實有些猶豫!”
游所為的語氣陡然一轉(zhuǎn),那股屬于上位者的壓迫感再次籠罩下來,冰冷刺骨。
“但你如果膽敢再往前一步,你必死無疑!我游所為惜才是不錯,可你也別忘了,我還是一個一手締造了唐村特大制販毒集團的梟雄!”
“死個把人,對我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這番話,通過李凡衣領(lǐng)上的微型麥克風(fēng),一字不漏地傳回了市局會議室。
整個會議室,再次陷入了死寂。^b-i!x′i+a.6*6!6-.¨c,o+m!
費明智那顆剛剛放回肚子里一點點的心,瞬間又提到了嗓子眼,他死死攥著拳頭,指甲都快嵌進了肉里。
“瘋了……這兩個人都瘋了……”一名支隊長喃喃自語,滿臉的難以置信。
一個敢用最后的一顆子彈賭命,一個敢迎著槍口玩心理戰(zhàn)。
這哪里是警匪對峙?
這分明是兩個頂級瘋子在懸崖邊上跳舞!
主位上,易英哲的眉頭也擰成了一個疙瘩,他死死地盯著對講系統(tǒng),那雙深邃的眸子里,第一次浮現(xiàn)出了一絲緊張。
他相信李凡,可眼下的局面,已經(jīng)完全超出了常理。
一步之遙,便是生死!
而就在山坳上,游所為話音落下的那一瞬間。
李凡動了。
在所有人,包括游所為那極度收縮的瞳孔注視下,他沒有絲毫猶豫,毫不遲疑地,朝著前方,重重地踏出了一步!
這一步,仿佛踩在了所有人的心臟上!
“你?。?!”游所為的眼珠子瞬間瞪得滾圓,握槍的手猛地一緊,食指下意識地就要扣下!
然而,李凡那如同九天驚雷般的怒吼,已經(jīng)先一步轟然炸響!
“游所為?。?!”
“原來你他媽還知道,是你親手締造了唐村這樣一個特大制販毒集團!”
“原來你還知道,是你讓唐村整整上萬人,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李凡雙目赤紅,那股壓抑了許久的滔天怒火,在這一刻徹底噴發(fā),化作最鋒利、最滾燙的言語刀鋒,狠狠地刺向游所為那早已腐爛的靈魂!
“你他媽的連老人和孩子都不放過!你讓他們幫你望風(fēng),幫你運毒,幫你把整個村子變成一個水潑不進的毒巢!你讓他們從小就活在罪惡里,把犯罪當(dāng)成理所當(dāng)然!”
“你讓他們以后怎么辦?他們的人生,全都被你毀了!你竟然還有臉在這里自稱梟雄?!”
李凡的聲音,一聲比一聲高,一聲比一聲厲,仿佛要將這天珠山的夜幕都給吼破!
“來??!”
他猛地挺起胸膛,那身早已破爛不堪的警服,在山風(fēng)中獵獵作響,胸前那枚被狙擊彈打得凹陷下去的“巡邏先鋒”勛章,在月光下反射著倔強而冰冷的光。
“老子就往前一步了!你開槍??!”
“朝著我開槍!朝著我這身警服開槍!”
“你開槍打死我的同時,也順便打死你作為人的最后一縷良知吧!”
“反正,你他媽也早就不配為人了!?。 ?
最后那句話,如同最惡毒的詛咒,又如同最精準(zhǔn)的審判,通過對講機,狠狠地砸進了市局會議室里每一個人的耳朵里。\如^聞·罔. -已¨發(fā)~布!蕞-芯\彰·結(jié)^
“轟——?。?!”
費明智的腦袋嗡的一聲,整個人都晃了一下,差點一屁股坐倒在地。
他張著嘴,看著那套對講系統(tǒng),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得一干二凈。
完了!
這小子是真不要命了!
他這是在逼著游所為開槍??!
會議室里,所有警界大佬全都僵在了原地,一個個臉色煞白,連呼吸都忘了。
他們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下一秒,槍聲響起,那個創(chuàng)造了無數(shù)奇跡的年輕身影,轟然倒地的血腥畫面。
而山坳上。
游所為徹底懵了。
他死死地盯著那個迎著槍口,對自己發(fā)出靈魂咆哮的年輕人,握槍的手,竟是不受控制地,劇烈地顫抖了起來。
“李凡?。?!”
游所為惱羞成怒,緊了緊搭在扳機上的手指,再不復(fù)剛才的冷靜,整個人的情緒變得極其激動,“你懂個屁,你不是我,你未經(jīng)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你口口聲聲說是我害了唐村,可你有沒有想過,是整個唐村害了我!”
這聲嘶吼,不像是控訴,更像是一種絕望的自白。
游所為像是徹底瘋了,他丟掉了所有偽裝,將十年來壓在心底最深處的秘密,聲嘶力竭地吼了出來。
“十年前!‘129天珠鎮(zhèn)特大緝毒行動’!我?guī)ш犠窔⒛腔锒矩溨?,我一個人,摸到了他們的一個老巢,繳獲了整整二十公斤的冰毒,還有一本記錄著完整制毒工藝的筆記!”
“我知道這東西有多重要,一旦上交,就是潑天的功勞!可那時候情況緊急,我來不及帶走,只能把它們寄放在我最信任的人手上,就是唐村的族長,游興業(yè)!”
“后來,我身中數(shù)槍,差點死在天珠山,活捉了毒販頭子,成了英雄!等我養(yǎng)好傷,準(zhǔn)備去拿回那些東西,徹底了結(jié)這個案子的時候……一切都變了!”
游所為的聲音顫抖著,那雙赤紅的眼睛里,倒映著十年前的畫面。
“游興業(yè),還有唐村所有的族老,他們把我圍在祠堂里,不讓我走!他們給我跪下,求我!他們說唐村太窮了,窮得連孩子上學(xué)都供不起,窮得家家戶戶都快揭不開鍋了!”
“他們說,我是唐村三千多戶人,近萬口子,砸鍋賣鐵供出來的唯一一個大學(xué)生,是全村的希望!他們說,我不能眼睜睜看著鄉(xiāng)親們餓死!”
“他們打親情牌,跟我講道理,說我當(dāng)了英雄,可唐村呢?還是那個窮得叮當(dāng)響的爛村子!”
“他們說,那二十公斤的冰毒,那本筆記,是老天爺給唐村的機會,是讓我?guī)ьI(lǐng)全村人脫貧致富的唯一機會!”
說到這里,游所為的臉上,浮現(xiàn)出極度的痛苦與掙扎。
“我動搖了……我他媽的動搖了!”
“我看著那些白發(fā)蒼蒼的長輩,看著他們渾濁眼睛里的期盼,我拒絕不了!我成了他們的保護傘,用我的權(quán)勢,用我緝毒英雄的身份,為他們撐起了一片天!”
“可后來呢?隨著時間推移,我發(fā)現(xiàn)事情完全失控了!我曾經(jīng)不止一次地想遏制他們,想讓唐村走上正路,可他們已經(jīng)瘋了!從族老到村民,每一個人都魔癥了!”
“他們不但不肯收手,反而變本加厲!他們用共同的利益,用血脈親情,死死地綁架著我,逼著我跟他們一起,滑向更深的深淵!”
“我想回頭,可我身后是整個唐村上萬口人,我他媽怎么回頭?!”
“老子拿什么回頭??。。 ?
游所為恨!
他恨自己當(dāng)年的一念之差!
他說完,滿目通紅,死死盯著李凡,那眼神里再無殺意,只剩下無盡的悲涼與自嘲。
“我沒得選!我也想當(dāng)個好警察,我也想為國為民做貢獻!”
“可我有什么辦法?是唐村三千多戶人當(dāng)年一分一毛地湊錢,供我上的大學(xué),供我出的人頭地!”
“我就一個緝毒警,一個月就那么點微薄的收入,我拿什么去報答他們?我不走上這條路,唐村早就他媽的被時代的洪流給沖垮了!”
“你想要代表法律審判我?你想要代表正義把我逮捕歸案?”
游所為看著李凡,忽然笑了,那笑聲比哭還難聽。
“你不夠格!”
“你聽好了!”
他猛地挺直了腰桿,仿佛又變回了那個意氣風(fēng)發(fā)的緝毒英雄,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靈魂深處擠出來的。
“我,游所為,有所不為!”
“我所做的一切,無愧于心!”
“沒有人有資格審判我,老天爺也不行!”
“去你媽的老天爺!?。 ?
說到最后,游所為發(fā)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咆哮,他猛地抬起手,那把始終對準(zhǔn)著李凡的手槍,槍口猛地一轉(zhuǎn)!
黑洞洞的槍口,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死死地對準(zhǔn)了他自己的太陽穴!
砰!
一聲清脆的槍響,在死寂的峽谷中轟然炸開,通過高靈敏度的微型麥克風(fēng),化作一道驚雷,狠狠劈進了市局會議室里每一個人的腦海!
來了!
整個會議室,所有警界大佬,在那一瞬間全都僵在了原地。
費明智那張剛剛恢復(fù)了一絲血色的臉,瞬間變得慘白如紙,他踉蹌了一下,險些沒站穩(wěn),伸出手死死扒住會議桌的邊緣。
完了!
那個混小子……終究還是把那個瘋子逼到了絕路!
主位上,一直穩(wěn)如泰山的易英哲,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里,也終于第一次浮現(xiàn)出了無法掩飾的驚駭與痛惜。
他猛地從椅子上站起,身體因為慣性而微微前傾,嘴巴微張,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死寂。
整個指揮系統(tǒng),陷入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漫長、都要絕望的死寂。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每一秒都像是在眾人心上凌遲。
難道……那個創(chuàng)造了無數(shù)奇跡,被他們寄予了厚望的年輕人,就這么……
就在所有人都被這股名為“絕望”的氣氛壓得快要窒息時。
“滋啦——”
一陣微弱的電流聲,突兀地從那套沉寂的對講系統(tǒng)里傳了出來。
緊接著。
一個年輕的,帶著一絲輕描淡寫的喘息,卻又充滿了無盡霸道與狂傲的聲音,如同神明的宣判,轟然炸響!
“老天爺審判不了你,但老子可以?。?!”
話音落下。
整個會議室,掉針可聞。
一眾警界大佬們,集體石化。
他們臉上的驚駭、悲痛、惋惜,還未完全褪去,便被一種更加極致的、名為“荒謬”的情緒所取代。
一個個表情凝固,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雞蛋,如同集體看到了鬼。
與此同時。
天珠山,山坳。
游所為一個踉蹌,重重地栽倒在地。
預(yù)想中,那顆子彈貫穿頭顱,帶走所有罪孽與不甘的解脫,并沒有到來。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從手腕處傳來的、幾乎要將骨頭都震碎的恐怖巨力!
他下意識地低頭看去,整個人都懵了。
只見他那只握著手槍的右手,虎口處早已被震得鮮血淋漓,而那把他保養(yǎng)得油光發(fā)亮、視若生命的制式手槍,此刻……竟已碎成了一地的零件!
槍管、套筒、彈簧……像是被一柄無形的大錘狠狠砸過,以一種扭曲的姿態(tài),散落在冰冷的巖石上。
這……
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