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月仙尊那頭紫色的長發(fā)瘋狂舞動。

她身上那些猙獰的黑色紋路，爆發(fā)出更加妖異的光芒，一股股黑色的能量，如同附骨之蛆，瘋狂地侵蝕著她那最后一絲清明的神智。

“殺！”

“殺！殺光他們！”

“所有……阻礙我的人，都得死！”

那雙本已恢復(fù)一絲清明的眼眸，再次被純粹的墨色吞噬！

那道停滯在半空中的漆黑刀芒，也再次爆發(fā)出毀滅性的氣息，眼看著就要再次斬落！

這仙尊的神智，比他想象的還要混亂！

連“阿風”這個名字，都只能讓她產(chǎn)生片刻的動搖。

看來，吟風劍對她的影響，并沒有自已想象的那么大。

蘇跡腦海中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人生跑馬燈。

回想起往日種種……

媽的……

老鄉(xiāng)還真是坑人啊……

“替我看一看青丘的……遺址。”

帶一次復(fù)活又怎么樣？

就現(xiàn)在這個情況，就算給他十條命也不夠給仙尊打……

等會？

當時似乎還有一句……

“把我的劍與她葬在一起……”

這里……

難道就是青丘的遺址？

而那些黑影就是曾經(jīng)青丘狐？

思及此處，蘇跡也只能發(fā)出死鴨子一般的聲音：“因果……已了！葬劍青丘！”

“嗡——！”

那柄被玖月仙尊一爪拍飛，斜斜地插在石柱頂端的吟風劍，毫無征兆地，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一道道暗沉的劍氣，自劍身之上沖天而起，竟在半空中，凝聚成一道頂天立地的，模糊的持劍人影！

那人影，看不清容貌，卻帶著一股寧在雨中高歌死，不去寄人籬下活的孤高。

他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便仿佛成了這方天地的中心。

吟風劍，自主護主！

不！

不是護主！

它是在回應(yīng)！

回應(yīng)那個，早已逝去在歲月長河中的，屬于它真正主人的氣息！

那道持劍的虛影，緩緩抬起頭。

她的視線，穿透無盡的歲月，落在那道被瘋狂吞噬的身影上。

緩緩地抬起手中的劍。

然后，對著皓月虛虛一斬。

平平無奇的劍光，一閃而逝。

黑色的詭異紋路竟在這道劍光之下，如同烈日下的冰雪，無聲無息地，消融瓦解。

緊接著，那道持劍的虛影，再次揮劍。

這一次，他的目標，是那些束縛在玖月仙尊身上的猙獰黑色鎖鏈！

“錚——！”

一聲清越的劍鳴。

劍光如水，一瀉千里。

那些堅不可摧，連玖月仙尊自已都難以掙脫的黑色鎖鏈，在這道劍光之下，竟如同脆弱的朽木，被一根根地，盡數(shù)斬斷！

做完這一切，那道持劍的虛影，光芒緩緩暗淡。

吟風劍也隨之發(fā)出一聲悲鳴，劍身之上光華盡斂，從空中墜落。

“阿月啊，我們的時代已經(jīng)過去了?！?/p>

皓月仙尊呆呆地站在原地。

她看著那道即將消散的虛影，已經(jīng)墜落在地面失去光澤的吟風劍。

那雙被墨色吞噬的眼眸，第一次，流露出一絲……委屈。

她身上的那些黑色紋路，光芒也隨之暗淡下去。

那股滔天的殺意，如同退潮的海水般，緩緩?fù)嗜ァ?/p>

那道持劍的虛影并沒有五官。

甚至連輪廓都在空氣中微微晃動，仿佛隨時都會被這礦洞里污濁的煞風吹散。

但他只是站在那里，那種從骨子里透出來的隨意，就讓跪在地上的玖月仙尊，哭得像個弄丟糖果的孩子。

黑色的血淚順著她那張遍布魔紋的臉頰滑落，滴在石柱頂端，燙出一個個淺淺的凹坑。

“可是……我不甘心……”

玖月仙尊的聲音嘶啞。

她伸出手，想要去抓那道虛影的衣角，卻只抓到一把虛無的空氣。

那雙被墨色浸染的眸子里，滿是絕望的祈求。

“我的青丘……我的朋友……還有你……”

“都還在等我……我怎么能就這么算了？”

“我明明……明明只差一步了啊！”

虛影沉默了片刻。

隨后，一聲極輕的嘆息，在這死寂的深淵上方響起。

“不甘心又如何？”

虛影緩緩蹲下身，雖然并沒有實體，但那個動作卻透著一股子熟悉的隨意，就像當年在青丘的草地上，陪她看月亮時一樣。

“阿月?！?/p>

“我們已經(jīng)死在了別人的回憶中?！?/p>

這句話，像是一柄重錘狠狠地砸在玖月仙尊的心口。

她渾身一顫，那瘋狂蔓延的黑色紋路，竟因為這一句話而出現(xiàn)了短暫的停滯。

“死在回憶里……”她喃喃自語，眼神空洞，“是啊……我們都死了……”

虛影抬起手，似乎想幫她擦去臉上的血淚，但手指穿過她的臉頰。

他只好收回手，語氣里帶著幾分無奈。

“小狐貍，許久不見，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啊……”

“好的不純粹，壞的不徹底?！?/p>

虛影指了指四周那些尚未完全散去的煞氣，又指了指玖月仙尊身上那些猙獰的魔紋。

“以身為域，化作禁區(qū)。”

“你想走那禁區(qū)邪祟的路子……活出第二世。”

“想借著這極陰極煞之地與無垢體的特性，逆死轉(zhuǎn)生，重塑肉身?！?/p>

玖月仙尊低著頭，被戳穿心底最陰暗的秘密。

“可是呢？”

虛影搖了搖頭，語氣里沒有責備。

“你真要走這條路，就該徹底斬斷過往，吞噬萬靈，以眾生血肉為祭。”

“何為禁區(qū)？”

“無人生還方才是禁區(qū)?！?/p>

說著，她又看了一眼蘇跡。

“你方才對這小子都多次留手……更不要說去屠戮眾生……”

“你怕自已理智被蠶食，怕自已變成只知道殺戮的怪物，怕這方圓數(shù)百萬里的生靈因你而涂炭……”

“于是你畫地為牢，固步自封?！?/p>

“把自已鎖在這根柱子上，日夜受這萬箭穿心之苦，用僅存的理智去對抗那不斷滋生的邪念?！?/p>

虛影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優(yōu)柔寡斷?！?/p>

“除了折磨自已，還能做什么呢？”

“你看看你現(xiàn)在這副樣子?！?/p>

“一點都不漂亮了?！?/p>

“不漂亮”這三個字，對于九尾天狐一族的殺傷力，顯然比任何神通術(shù)法都要大。

玖月仙尊猛地抬起頭，那張遍布魔紋的臉上，竟浮現(xiàn)出一抹慌亂。

她下意識地想要伸手去遮擋自已的臉，卻發(fā)現(xiàn)雙手早已沾滿了黑色的血污。

“阿風……我……”

她語無倫次，像個做錯事的少女。

“放下過往吧……它太沉重了?！?/p>

虛影的身形開始變得愈發(fā)透明。

“那個時代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我在黃泉路口等你?！?/p>

說著。

虛影便化作一縷清風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