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寧王府,蕭懷瑾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魂魄,躺在床上,一躺就是兩日。
他時而高熱不退,時而又渾身冰冷。
姜姝寧懷上蕭凌川的孩子,這個事實比任何酷刑都來得殘忍,將他的精神和肉體一并拖入了無底的深淵。
直到宮里的太監(jiān)帶著圣旨前來宣召,他才像一具被線牽引的木偶,在阿齊的攙扶下,強(qiáng)撐著進(jìn)了宮。
御書房內(nèi),蕭政賢正批閱著奏折,聽到通傳,他抬起頭,看到蕭懷瑾那副搖搖欲墜的模樣,眉頭立刻就皺了起來。
“五弟,你這是怎么了?臉色差成這樣,可是病了?”他放下朱筆,起身繞過書案,親自上前扶了一把。
蕭懷瑾勉強(qiáng)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聲音沙啞得厲害:“勞皇兄掛心,臣弟……只是前些日受了些風(fēng)寒,不礙事?!?/p>
“不礙事?”蕭政賢扶著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自己也坐回龍椅,嘆了口氣,“你這哪里像不礙事的樣子。朕看你,倒像是被什么事給掏空了身子?!?/p>
蕭懷瑾強(qiáng)打起精神:“不知皇兄今日宣臣弟進(jìn)宮,所為何事?”
蕭政賢搖著頭,一副頭疼不已的模樣:“四弟最近是越來越不像話了,為了點小事,接連跟鎮(zhèn)國將軍和雍王叔鬧翻。朕讓他去西榆剿匪,他倒好,還說什么府中妃子有孕,需要他照料,說什么也不肯啟程。
說是有妃子懷孕,卻又不提是哪個側(cè)妃。朕想當(dāng)個和事佬,從中調(diào)停一下,都找不到由頭。五弟,你表妹也是四弟的側(cè)妃之一,你可知景王府里究竟是哪個側(cè)妃懷上四弟的子嗣?”
蕭懷瑾最不愿提及的事情,此時卻不得不和盤托出。
喉嚨里像是堵了一團(tuán)燒紅的炭,灼得他連呼吸都帶著痛。
他抓著扶手,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聲音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是姜姑娘。懷上他子嗣的,是姜姑娘?!?/p>
蕭政賢猛地從龍椅上站了起來,臉上滿是震驚和不可置信:“豈有此理!四弟當(dāng)初將姜姑娘劫走,壓根沒有和她成婚,如今竟還……還逼迫她懷上子嗣!這等行徑,與山匪路霸有何區(qū)別?!”
“如今還能如何?”蕭懷瑾的聲音微弱得仿佛風(fēng)中殘燭,帶著無盡的無奈與苦澀,“難道……當(dāng)真要沖進(jìn)景王府,逼他交出姜姑娘不成?”
蕭政賢神色陰沉。
連蕭懷瑾都知道此事,可見姜姝寧確實懷上了蕭凌川的子嗣。
他不希望蕭凌川在他之前擁有子嗣,他深知,若蕭凌川有了后代,那些支持他的朝臣與勢力必會借此大做文章,再次拿子嗣之事向他施壓,令他的皇位更加岌岌可危。
他停下腳步,再次看向蕭懷瑾,語氣變得語重心長:“五弟,朕懂你的心情??墒牵阌袥]有想過,姜姑娘被四弟擄走,已是天大的委屈。若是再生下他的子嗣,那她這輩子,怕是都跟他斷不了干系了?!?/p>
他蹲下身,平視著蕭懷瑾,聲音壓得更低,“如今四弟如此在意這個孩子,想來就算姜姑娘自己不愿要這個孩子,也根本沒有辦法。要不……你去見一見你那表妹,讓她幫個忙,將這個孩子……除掉?”
蕭懷瑾渾身一震,像是被蝎子蟄了一下,猛地抬頭:“這怎么可以?皇兄!那也是姜姑娘的孩子!”
“五弟,你糊涂?。 笔捳t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你還不懂嗎?尋常女子,若是和男子有了共同的骨肉,就算她對那男子再沒有情意,也會為了孩子,心甘情愿地留在他身邊!
四弟正是看透了這一點,才用如此卑劣的手段,迫使姜姑娘懷上他的子嗣!你若讓她生下這個孩子,她這輩子,就真的不可能離開景王府了!”
蕭懷瑾的心在此刻有了一絲動搖。
一個孩子,足以成為女人一生的枷鎖。
他怎么能眼睜睜看著她被這個孩子,被蕭凌川,鎖上一輩子?
可他的理智還在做最后的掙扎:“就算……就算姜姑娘沒了孩子,以四哥的性子,也不會輕易放她離開的?!?/p>
“你放心?!笔捳t的眼中閃過一絲胸有成竹的精光,“朕自然有法子,讓他乖乖啟程去西榆。他一走,京城便是我們的天下。屆時,你再將姜姑娘帶走,遠(yuǎn)走高飛,剩下的所有事情,朕來替你善后?!?/p>
蕭懷瑾還是有些猶豫,嘴唇翕動:“皇兄……”
“你大可放心?!笔捳t仿佛看穿了他最后的顧慮,拍了拍他的肩膀,給了他一顆定心丸,“這落胎藥,朕會親自去交代太醫(yī)院,讓他們用最溫和的法子配出來,保證絕不會傷到姜姑娘的身子。姜姑娘對朕亦有恩,若不是她給朕開的那些食補方子,朕的身子也不可能調(diào)理得這般好。朕不會害她的,朕只是……想看著她能和你長相廝守,得償所愿。”
這番話說得情真意切,既有君王的承諾,又有兄長的溫情,還有著對姜姝寧的“感恩”。
蕭懷瑾心中最后一道防線,徹底崩塌了。
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溺水之人,眼中的空洞被一絲瘋狂的希望所取代。
他站起身,對著蕭政賢深深一揖到底:“謝皇兄成全!臣弟……臣弟定不負(fù)皇兄托付,盡快讓姜姑娘……恢復(fù)自由!”
他低著頭,沒有看到蕭政賢眼中一閃而過的、毒蛇般的陰鷙。
那是一種計謀得逞的、冰冷而殘忍的快意。
姜姑娘,別怪朕狠心。
朕如今坐到這個位置,若心慈手軟,又怎能長久穩(wěn)坐江山?
若要怪,便怪你腹中懷的,是蕭凌川的骨肉!
蕭懷瑾再次登門景王府,此次卻并非為姜姝寧而來,而是聲稱要探望他的表妹崔芝蘭。
凌風(fēng)代為通稟,轉(zhuǎn)而詢問蕭凌川:“王爺,可需派人暗中監(jiān)視寧王?”
“不必了。”蕭凌川唇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語氣中透著幾分不屑,“想必他是無法接受王妃懷上本王子嗣的事實,這才來找崔側(cè)妃求證。隨他去吧,早些讓他認(rèn)清現(xiàn)實,也算是一件好事。
記住,吩咐凌蕪,在寧王探望崔側(cè)妃期間,絕不可讓王妃踏入藏錦閣半步,本王可不想讓他們二人有任何碰面的機(jī)會!”
“是,王爺!”凌風(fēng)恭敬應(yīng)下。
隨后,凌風(fēng)親自將蕭懷瑾引至崔芝蘭所在的藏錦閣。
為防蕭懷瑾借機(jī)偷偷溜出,前往尋姜姝寧,他特意安排人在藏錦閣外嚴(yán)加把守。
然而,蕭懷瑾似乎并無他意,徑直走進(jìn)藏錦閣,目光專注,似只一心探望崔芝蘭。
崔芝蘭身上的傷勢已恢復(fù)大半,得知蕭懷瑾前來探望,情緒有些激動,眼眶微微泛紅:“表哥,沒想到你竟會來看我。你……還好嗎?”
蕭懷瑾慘淡一笑,眉宇間盡是掩不住的疲憊與苦澀,聲音低?。骸霸鯐??姜姑娘她……已懷上了景王的子嗣?!?/p>
崔芝蘭點頭,語氣中帶著幾分無奈:“是,景王對這個孩子……似乎極為看重?!?/p>
“這個孩子……絕不能留!”蕭懷瑾猛地抬起頭,原本溫潤如玉的面容上掠過一抹陰霾,眼神中透著前所未有的冷厲與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