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姝!”
亭中一靜,連風(fēng)都收了聲。
沈明姝怔了一瞬,隨后才聽清許夫子說了什么。
她是花神!真的是她!
心口“怦”地一跳,喜意鋪天蓋地漫了上來,她沒來得及行禮,第一反應(yīng)是看向坐在后面的江潯。
那一眼,恰好與他的目光對上。
江潯一直都在看她,沒料到她會突然回望過來。
眸中微光一震,方才的占有和熾熱驟然斂下,唇角微彎,換上一如既往的溫和神情。
沈明姝沒察覺,朝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甜笑。
臺下的女子們面面相覷,很快有人低聲嘆息,也有人露出苦笑。
議論聲雖有,卻沒有太多異議。
她們也都在場,都看見了那支舞,輸?shù)眯姆诜?/p>
誰能想到沈明姝還會跳舞,而且還是極少見的西域風(fēng)格!
輸給這樣的人,她們并無怨言。
姜鴛在后排抿唇笑了笑,一向清冷的神色也溫柔了起來。
四皇子無意間看到,眉頭輕挑。
原來她也會笑的嗎?
所有人中,唯有林青妍笑不出來,臉色徹底冷了下去。
她手指攥緊,帕子在掌心被揉得幾乎變了形。
她輸了……
她用盡手段,怎么還是輸給了沈明姝?
林青妍眼神晦暗不明,眼底的怨色幾乎要溢出來。
亭外,蕭崢也聽到了許夫子的話,一雙狹長鳳眼盯著亭中不動。
她拿到了花神。
但不知為何,心里竟然會有松了一口氣的感覺。
為什么,他不是更想讓林青妍贏嗎?
蕭崢站在原地,有些茫然。
亭中,許夫子展開名冊,提筆寫下沈明姝三個字。
禮部的官員上前,接過冊子,收入匣中。
許夫子轉(zhuǎn)向沈明姝,“禮部已將你的名字入冊歸檔,寫入《花朝令冊》?!?/p>
“三日后在清和苑,會有宮廷畫師為你作畫,繪制花神圖,收錄于花神圖冊,懸掛于花神殿?!?/p>
沈明姝點頭,低聲應(yīng)道:“是?!?/p>
許夫子還準(zhǔn)備再囑咐幾句,卻發(fā)現(xiàn)身旁多出一個身影。
居然是柳夫子。
“柳……”許夫子剛出聲,柳夫子便抬手打斷了她,“我沒別的事情,只是想送給沈小姐一樣?xùn)|西。”
許夫子當(dāng)即頷首,退到一邊。
柳夫子要贈禮,她哪里敢耽誤。
柳如儀從手中的錦盒里取出一支簪子。
簪身細(xì)長,以掐絲點翠工藝鑄成,首端嵌著一朵小巧的赤金石榴花,花瓣層層收攏,形制古雅。
柳如儀將簪子遞至她面前,“這簪子,是我當(dāng)年得到花神時,先皇后賞我的。今日便贈予你了?!?/p>
沈明姝抬手接過,“多謝師……”
聲剛出,她立刻意識到不對,換了一個更生疏的稱呼,“多謝柳夫子。“
柳夫子似乎無意暴露她們的師徒關(guān)系。
那她便也不說。
周圍一陣安靜,許多女子看著那支簪子,眼中露出幾分艷羨。
柳夫子這些年靜修,旁人見她一面都是難的!
更別提讓她賞東西了!
柳夫子年輕時,寫策論,設(shè)女子館,深得太后、先皇后還有當(dāng)今皇后的喜愛,賞賜給她的東西不計其數(shù)!
現(xiàn)在,她居然把先皇后賞給她的簪子,就這般贈給了沈明姝!
而且她還是這一屆的花神!怎么好東西都是她的!
眾人心中忍不住羨慕嫉妒。
夫子們亦是如此,能得到柳夫子的夸贊,那是她們做夢才敢想的事情,更別提得到她的贈禮了……
真是同人不同命。
可看到沈明姝那張嬌艷欲滴的俏臉,再想起她剛才的舞,又不由覺得合理。
也是,她生得好,跳得好,怪不得柳夫子喜歡她。
許夫子又交代了幾句,半個時辰后,花神選這才結(jié)束。
當(dāng)晚,沈明姝得到花神的事情,立刻從清和苑,傳遍了整個京城。
但此時,沈明姝對此還一無所知。
結(jié)束后,她先去換了衣服,奪目舞服換成一件尋常桃夭色的襦裙,繁復(fù)華麗的飛天髻也換成了墮馬髻。
沈明姝準(zhǔn)備去找江潯,和他一起回家,但剛走出屋門,袖子就被人輕輕拽住。
姜鴛站在燈下,目光帶笑,“跟我來一趟?!?/p>
那廂,江潯去找了柳夫子,交代完事情,轉(zhuǎn)頭就發(fā)現(xiàn)找不到沈明姝了。
江?。海?/p>
人呢?
沈明姝被姜鴛帶到了一處小院,燈火映出滿院的花影,幾案上擺著果酒、時鮮瓜果,還有幾張琴案。
院中已經(jīng)坐了七八位少女,皆是今日參加終試的人。
沈明姝愣了一下,“這是……”
“給你賀花神。”姜鴛拉著她一起落座,笑著說道。
一人端起手邊的酒盞,笑道:“沈小姐,今日那一舞,實在叫人佩服?!?/p>
她們從小接受良好的教養(yǎng),自然不會是那心胸狹窄之人。
沈明姝的舞跳得確實是好,而且別出心裁,她們愿賭服輸。
沈明姝忙起身還禮,眼睛彎彎道:“多謝。”
不多時,有人搬來投壺,眾人分作兩隊,邊擲箭邊笑鬧。院中笑聲不斷,燈影搖曳。
沈明姝在席間坐了一會,看到天色已經(jīng)黑透,便喚春杏過來,“去和阿兄說一聲,我晚些回去?!?/p>
上次她回去晚了,江潯直接到小團(tuán)齋等她,險些把她嚇?biāo)馈?/p>
之后她便記住,若是回去晚了,要提前遣人跟他說,不讓他擔(dān)心。
江潯在清和苑沒有找到沈明姝,以為她先回沈府了,但府中也沒有她的身影,正要出門去找,便看到匆匆回來的春杏。
聽完春杏的稟報,江潯眉眼未動,只低低應(yīng)了聲,“嗯?!?/p>
嗓音極淡,帶著慣有的疏冷克制,聽不出喜怒。
今日是她的大日子,和朋友玩鬧得晚了些,也沒什么。
雖然不是來和他一起慶祝……
江潯抿了下唇。
至少她還記得遣人回來,給他傳信不是嗎?
嗯,她心里還是念著他的。
這般想著,江潯的心里舒服了一些。
兩個時辰后。
文書已經(jīng)批閱完,案上的茶換了四次。
院外依舊十分安靜,只有風(fēng)聲。
江潯放下筆,看了看映在幾案上的燭影長短,眉心微蹙。
怎么還沒回來。
馬上都要子時了,她是要徹夜不歸嗎?
還是出了什么事?
江潯不放心,穿上披風(fēng)后,吩咐人備馬。
夜風(fēng)微涼,他翻身上馬,韁繩一收,馬蹄聲疾。
街巷燈火間或閃過,直到小院前。
守在門口的侍從看到他,也不敢攔,江潯一路穿過月洞門,正見院中燈火輝映,幾案擺著果酒與樂器。
他站在廊下,目光定在她身上。
沈明姝已經(jīng)帶了幾分醉意,乖巧地坐在燈影下,半支著小腦袋,眼尾泛紅,鬢發(fā)散落在頰邊。
江潯走近時,沈明姝依舊無知無覺,手里不知又被誰塞了一杯酒,正高高舉起,要和別人對飲。
“喝呀,快喝呀??!再來一杯!”她甜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