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潯把沈文槐交代的內容,同沈明姝講了一遍。
他答應過她,不可以瞞她事情,凡事要和她商量。
但他還是隱去了一些細節(jié),比如,沈游被剁了手指。
那些太血腥,他不愿她知道。
她是他護在掌心的人,干干凈凈,明亮如初。
而那些污穢、骯臟的事情。
他來做就好。
“那人到底是誰?”沈明姝好奇。
江潯淡聲道:“是一個女子,戴著面紗,眼睛細長,眼角處,有一顆小黑痣?!?/p>
沈明姝嘴角的笑容瞬間消失了。
她知道是誰了。
定南侯府。
林青妍端著茶盞,慢條斯理地吹了吹漂浮在水面的茶葉,心情極好。
再等一晚,明日便能有確切的消息了。
為了找到沈文槐,她費了不少功夫,也花了許多銀錢,但這一切都值得。
沈明姝現在,還能倚仗的,無非就是那點家世而已。
要是她連家世也沒有了,看她還怎么囂張得起來。
一個孤女,要那么多錢財做什么?她本就不配。
小桃殷勤地遞上點心,嘴也甜得不行。
“小姐真是好手段,沈家那些人最貪錢,只要他們一鬧,沈明姝休想再裝什么世家小姐?!?/p>
林青妍彎唇,笑得更開心了。
書房內。
定南侯坐在案后,手中捏著那封親筆回信,嘴角忍不住揚起,心情極好。
“孟國公點頭了,我們兩家,馬上就要聯(lián)姻了。”
侍從立刻上前奉茶,笑道:“這是天大的喜事啊。侯爺,兩位小姐當中,準備指哪一位過去?”
“二小姐如何?”
二小姐剛入府,身份低,也就只能嫁人做個繼室。
定南侯搖了搖頭。
“不妥?!?/p>
“青妍聰慧,模樣也比嫣兒出挑。她若是嫁去孟國公府,倒是穩(wěn)妥,但可惜了。”
“她的資質,進宮都未必沒有機會。”
“若真能攀上皇子,甚至成了主位,那才是我定南侯府翻身的大造化。”
侍從連聲稱是,“侯爺英明,屬下愚鈍,倒是沒想到這層?!?/p>
定南侯冷笑一聲,“所以,青妍的婚事,不能隨意處置。”
“倒是嫣兒性子溫順,給孟國公做個繼室,正合適?!?/p>
翌日。
章嫣紅著眼圈,恰好在回廊轉角處碰上了林青妍。
林青妍心情不錯,步子也輕快了些。
沈府還沒有消息傳來,但想來也已經八九不離十了。
今早又聽小桃稟報,說父親有意與孟國公府結親,婚事已經定下了,是章嫣嫁過去。
孟國公是什么人?
一把年紀,做章嫣祖父都夠了。
真是可憐。
林青妍垂眸笑了笑。
章嫣本就心中憋著一口氣,見她這副模樣,登時怒火中燒,恨聲罵道:“你別得意得太早!早晚有一日,你會遭報應的!”
林青妍眉梢輕挑,沒有理她。
跟一個馬上要去伺候老頭的人,有什么可說的。
定南侯已等在廳中,見人進來了,便準備開口把聯(lián)姻的事情告訴他們。
忽然傳來下人快步奔入的聲音,“侯爺,江大人來了!”
定南侯心頭一跳,連忙站起身,臉上堆滿笑意。
“快,快請江大人進來——不,我親自去迎!”
他話音剛落,人已經往外快走了兩步,生怕慢了。
林青妍也愣了一下。
江潯竟會親自登門?
她下意識抬眸望去。
只見門外一道修長清貴的身影緩步而入,青衣大氅,眉目如刻。
而在他身側,一道粉白人影緊隨而來,少女戴著蝴蝶發(fā)釵,整個人明艷又乖巧。
林青妍看到沈明姝那一瞬,整個人直接被釘在原地。
她怎么會沒事?!
沈文槐呢?她派人找到的線,花了那么多銀子……
是哪里出了差錯?
林青妍呼吸一滯,隱隱涌上一股不祥的預感。
定南侯已經快步迎了上去。
“江大人親至,失敬失敬?!?/p>
定南侯眼中滿是試探與恭敬,“不知大人此來,可有要事?”
江潯神色淡淡,“自然是有事。”
“今日前來,是為了討一個說法?!?/p>
定南侯臉色一變。
說法?什么說法?
他不記得自已得罪過江潯啊。
江潯卻懶得解釋,只抬了抬手。
片刻后,兩個侍衛(wèi)押著一個滿身狼狽的人踉蹌而入。
沈文槐衣衫襤褸,頭發(fā)凌亂,臉上一道道淤青交錯。
他一被拖進來,便被重重按跪在地上。
林青妍臉色頓時煞白,血色褪盡。
她眼前一陣發(fā)黑,只覺天旋地轉。
在定南侯疑惑之際,江潯的目光落到了旁邊的林青妍身上。
他順著看過去,立刻明白過來。
是這個賤人搞的鬼!
剛剛回家,竟然就給他闖出這么大禍事來!
虧他還準備把她送進宮,讓她嫁皇子!
原以為是個聰明的,沒想到竟會蠢笨至此,瘋了不成,竟然想不開得罪江潯!
沈明姝走到沈文槐身邊,“說吧,你究竟干了什么,又是誰指使你的。”
沈文槐垂著頭,顫顫巍巍地把事情從頭講了一遍。
林青妍是怎么找上他的,給了他多少錢,兩人是如何密謀的,都做了什么……
定南侯越聽臉色越白。
瘋了!真是瘋了!
下一瞬,他猛地轉身,抬手就是一記狠狠的耳光——
“啪!”
清脆的一聲,林青妍被打得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在地,臉側迅速浮現紅腫的五指印。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沈府也是你能算計的!你是嫌我們侯府命太長是不是!”
林青妍眼淚頓時奪眶而出,跪在地上哽咽道:“我、我沒有,我只是……”
“住口!”
定南侯氣得直哆嗦,連說話都不利索了,“丟人現眼的東西!”
他轉向江潯,語氣幾乎是懇求,“大人,是下官教女無方,實在罪該萬死!這事全是這孽女一人所為,只求大人寬恕我等!”
他說著,猛地跪下,“請大人開恩!”
滿堂寂靜,氣氛壓得人透不過氣。
江潯站在上首,眸色如冰,未言一語。
定南侯沒有聽到他說話,心頭越發(fā)慌張。
他心里再清楚不過,他沒什么軍功,連兵法都半吊子,能繼承這份爵位,全仗的是祖上的余蔭。
所以當年才會說被調走就被調走,就是因為在陛下面前不得臉。
江潯是最能影響陛下的人。
他是留京,還是被調走,不過是江潯一句話的事情。
他不想再走了!他真的不想了!
林青妍整個人都驚住了。
心頭仿佛有什么轟然一塌。
她被認回后,自以為一切都變了。
她再也不是那個卑微的庶女,而是定南侯府的千金。
沈明姝有江潯,她也有父親保護。
她不差沈明姝什么。
可現在,她所引以為傲的依靠,竟然對江潯說跪就跪!
一點骨氣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