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紅纓找人做了匾,上頭寫著:云茶集團駐柏樹鄉(xiāng)收茶點。
她又從會竹編的李狗子那里定了一百個帶蓋子的竹筐。
李狗子以賣竹編為生,他是個實在人,做的竹筐特別結實美觀,連個毛刺都少有,里頭再鋪上筍殼料做的粗布,將茶葉倒在里面,四角系上,蓋上蓋子,保存茶葉再好不過。
然后,夏紅纓又在街道醒目處做了兩處指示牌,就分批通知各處茶園送茶葉過來。
她帶著茶園的六個人,挨個驗貨、談價,談攏了就寫下一式兩聯的字據,等從市里結賬回來,再讓他們憑字據來領錢。
夏紅耀再不愿意,還是要賣茶的。
在開始收茶的第三日,他跟馬得芬一起來了。
進來就先用挑剔又嘲諷的語氣說:“哎喲!還找了這么氣派個地方呢?”
夏紅纓看了他們一眼,問:“有事?”
“來送茶葉??!”夏紅耀說:“你這不是收茶點嗎?”
夏紅纓:“挑進來我看看?!?/p>
夏紅耀的茶是不錯的,夏紅纓也沒刻意壓價,給了他合理的價格,很快談攏。
交接完,他和馬得芬卻不肯走,在屋里四處打量,問夏紅纓:“這個地方不錯,你是跟誰借的還是怎么的?”
夏紅纓:“租的。”
夏紅耀:“租的?多少錢一年租的?”
夏紅纓:“你打聽這個做什么?”
“問問嘛!”夏紅耀今天很反常,神色里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不懷好意的得意。“說不定什么時候,你就用不上了呢!到時候,租金便宜的話,我可以發(fā)發(fā)善心,接手過來?!?/p>
他競選代理慘敗,當時的表情如喪考妣,這會又在得意什么?
而且,他為什么覺得,她會用不上?
夏紅纓狐疑地問他:“夏紅耀,你又在搞什么鬼?”
“夏紅纓,我奉勸你一句?!毕募t耀湊近她說,“改改你這爭強好勝的性子。外頭的人,可不比家里,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夏紅纓皺眉:“把話說清楚,怎么回事?”
“哪有什么事!”馬得芬拽了夏紅耀一把,說:“你哥的意思是,你一個女人做生意,別得罪了人。畢竟,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不是每個人都跟家里人一樣忍讓著你,你說是吧?”
夏紅纓越發(fā)覺得怪異。
夏紅耀和馬得芬會那么好心提醒她這些?
他們夫妻兩個,向來是恨她的。
就在這時,店里又來人了。
那是茶農陳富,包含他自己在內,一行五個人,挑著五擔茶來了。
王德華和王大樹迎出去,按照流程驗茶。
驗茶流程,是要將一籮筐的茶葉,傾倒在大籃盤里頭平鋪開來,驗明里頭有沒有藏石頭、雜質。
然后聞其香,觀其色,算是初步的鑒定。
都驗明沒問題了,再隨即挑選茶葉沖泡,最終定下品級價格。
從她開始收茶,這兩天零零散散來八家了,沒有一家對這個過程有異議。
但是到了陳富這里,他見大樹要把茶往籃盤上倒,竟然出手抓住了籮筐:“欸?你干什么啊?”
大樹耐心地把驗茶的流程跟他講了一遍,他卻依然抓著籮筐不放手,說:“我的茶都沒問題!不用驗了,直接稱重吧!”
王大樹說:“買件衣服還得翻來覆去看有沒有開線呢!更何況是這么多茶?哪能不驗直接稱?”
陳富:“我這真沒問題!你看吧,多好的茶葉!”
王大樹:“沒問題就好??!你攔著我干什么?”
陳富一副財大氣粗老子很忙的表情:“我還有別的事急著走!你趕緊給我稱了,把錢拿給我。”
傻子都能看出他有問題。
王大樹態(tài)度強硬起來,一把將籮筐放地上:“不讓驗茶,我們不能收。你再挑回去吧?!?/p>
“憑什么呀?你誰??!”陳富推了王大樹一下。
王大樹被他推得一個趔趄,氣得他就要上前動手。
夏紅纓攔住他,跟陳富說:“陳富!你這是故意來鬧事嗎?派出所離這里可不遠。”
“我不是來鬧事!”陳富說,“你這伙計故意找茬,你沒看到嗎?”
“你來之前,我已經收八家了,每一家都是這樣驗貨的?!毕募t纓說,“你不讓驗貨,到哪里都說不過去吧?”
“夏紅纓!”陳富不客氣地叫道,“你知道什么叫代理嗎?代理就是代公司收茶!你就是公司底下干活兒的,你沒有權利拒收我的茶!”
“呵。”夏紅纓冷笑了一聲,突然端起那籮筐茶,猛然傾倒在籃盤里。
這下一目了然了。
上頭一層,是正常的茶,下面的,明顯過火炒糊了。
上次選代理的時候,說到收茶的標準,這個陳富的表情就很可疑。
果然。
夏紅纓抓起一把攤在他面前:“但凡培訓的時候你用一點點心,就不至于把茶炒成這樣,你炒菜呢!這還能喝?”
“你……”陳富知道瞞不過去了,態(tài)度放軟了一些,說:“我只是炒糊了一點,它還是茶葉啊!這喝點糊鍋巴水,還有利于消化呢!喝點糊茶葉水,應該也對腸胃好。”
夏紅纓:“好什么好?炒糊的茶,會產生致癌物的,喝了對人體有害,你知道嗎?你但凡有正常的茶,哪怕質量次一些,我都收,讓你盡量減少損失。但是這樣的,我真不能收!”
陳富胡攪蠻纏起來:“什么有害?什么致癌物?我看你就是拿雞毛當令箭,故意刁難我!夏紅纓,你今天必須收我的茶!”
夏紅纓問他:“怎么?你還想學那些黑社會,強買強賣?”
“夏老板?!标惛粠Я怂膫€人來,都是青壯年,其中一個進來說:“我們老板也是缺乏經驗,下次一定會炒出好茶來的!你通融通融,與人方便,自己方便嘛!”
“這個茶拿去市里,他們肯定也不會收。”夏紅纓說,“你教教我,要怎么通融?難道要我自掏腰包,替陳富承擔損失?”
“你收這么多茶,就把我們的跟其他人的混在一起,不就看不出來了嗎?”
“不可能?!毕募t纓斷然說:“陳富,下次采春茶的時候,找些功夫熟練的老師傅幫你炒茶吧,自己不會干,別再冒冒失失地強干。這次的,就當交學費了,回去吧。”
陳富眼神逐漸兇狠:“你個臭娘們,你還教訓起老子來了?你才多大點?老子多大歲數了?還要你教?”
“陳富!你龜兒子嘴巴放干凈點!”王大樹剛剛就憋了一肚子火,這會直接炸了,擋在夏紅纓面前,怒視陳富。
“怎么著?想打架啊?”陳富跟他幾個伙計使了個眼色,他們都往屋里堵過來。
王德華眼神微變,給霍曉婷使了個眼色,又看了眼燕燕。
曉婷會意,把燕燕抱起來就往樓上跑,把她關在存放茶葉的屋里保護起來,然后從后門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