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
聚豐樓,這是臨安府內(nèi)第一大酒樓,臨江而建。
三樓的雅間內(nèi),推開窗,便能將漕幫碼頭的景象盡收眼底。
江上大船林立,光著膀子的苦力號子聲不絕。
雅間內(nèi),四人圍著一張巨大圓桌而坐。
桌上擺滿了山珍海味,旁邊侍立的俏麗侍女,個個身段妖嬈。
這四人,正是如今攪動臨安府風云的四大米行東家。
豐裕號的周炳,德昌隆的常萬金,永盛和的齊老拐,以及廣源泰的蘇十三娘。
周炳目光從窗外的漕幫碼頭收回,嘴角掛著嗤笑。
“剛得的信兒,那個什么‘江南案首’盧璘,昨兒個可是吃了大大的閉門羹!”
說著,伸出手,在身旁一位美艷侍女渾圓翹臀上狠狠抓了一把,引得那侍女一聲嬌呼。
周炳卻咂了咂嘴,愈發(fā)得意:
“遞了帖子想見胡一刀,結(jié)果呢?連漕幫的門檻都沒邁進去,就被幾個下人給打了出來!”
“還成立了什么破自強社,都快發(fā)展上百號人了,連個自強社都管理不好,已經(jīng)快成篩子了?!?/p>
“也不想想,這臨安府城內(nèi),有我不知道的消息嗎?”
這事才過去不到一天,周炳便已然知曉自強社的動作。
坐在他對面,一個大腹便便的禿頂胖子聞言,拍著桌子大笑,手上戴著的八枚各色寶石戒指,晃得人眼花。
此人是德昌隆東家常萬金。
才笑了一會,常萬金就滿頭大汗了,從懷里掏出一方汗巾,擦了擦腦門,開口道:“哈哈!有趣,這盧案首名動京都,怎么這般沒有腦子?”
“人再多有什么用,還能比漕幫人多???”
“用他們讀書人的話怎么說來著?”
常萬金轉(zhuǎn)頭,目光瞥向了身旁一個瞇縫著眼的老頭。
永盛和的東家齊老拐聞言,陰惻惻一笑:“盛名之下其實難副!”
常萬金愈發(fā)來勁,笑得臉上肥肉亂顫:
“他當胡二當家是什么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酸秀才,也配跟江湖中人談買賣?”
“他就不怕,被胡二當家一時興起,捆了石頭沉進江里喂魚嗎?”
“胡二當家又不是沒干過這種事。”
齊老拐還是一副似睡非睡的模樣,笑著接過話茬:
“當年胡二當家屢試不第,在酒樓里喝悶酒,不過是同鄉(xiāng)的一個師爺多嘴嘲諷了他兩句。他當場就拔了刀,把人一刀給剁了?!?/p>
“這等人,靠圣賢道理是填不飽肚子的?!?/p>
“讀書人?呵!”
一聲輕笑傳來,一直沉默的廣源泰的東家蘇十三娘開口了。
“我說幾位爺,怎么盡關(guān)注一個不相干的秀才?”
蘇十三娘約莫三十歲年紀,梳著當下最時興的髻子,頭上斜插一根赤金步搖。
雖已年過三十,但保養(yǎng)得宜,身段風韻,臉蛋嬌媚。
“什么江南道案首,名頭叫得再響,說破了天,不也就是個窮秀才。咱們還是議一議,下一輪的米價,該怎么漲吧?”
常萬金一聽這話,立刻來了精神。
“對對對!十三娘說的是!”
“明日,我城北那家鋪子,再放些陳米出來。這一輪風聲過去,我估摸著,價格至少能漲到九兩銀子一石!”
說著,常萬金雙眼放光,聲音略帶興奮。
“再等個半月,待城外那群災(zāi)民餓得差不多了,咱們賬上的利潤,至少能再添兩百萬兩!”
兩百萬兩!
一直沒怎么開口的周炳聞言,也把手從侍女的身上挪開了。
他伸出兩根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著。
整個雅間的氣氛,瞬間一肅。
周炳的臉上沒了輕浮,聲音沉了下來。
“我不管糧價漲到多少,按之前的約定?!?/p>
“這次的利潤,我豐裕號,占四成。剩下的,你們?nèi)易约喝シ??!?/p>
周炳環(huán)視一圈,眼神中毫不掩飾地警告。
“還有,最好別在背后搞什么小動作。我知道你們背后都站著誰,但在這臨安府的一畝三分地上,是龍你的盤著,是虎你的臥著。”
“不信的,可以來試試?!?/p>
話里話外的陰狠,讓常萬金和齊老拐臉上的笑容都僵住了。
蘇十三娘依舊臉上掛著笑,沒有接話。
周炳冷哼一聲,站起身,攬過身旁的侍女,徑直推門離去。
包間的門被關(guān)上。
雅間內(nèi),只剩下三人。
常萬金,齊老拐,蘇十三娘,三人互相對視了一眼。
各有各的心思,不過誰也沒有先開口。
常萬金靠在窗邊,直到看見周炳攬著侍女,大搖大擺地上了馬車,消失在街角。
他才轉(zhuǎn)過身,朝著地上狠狠唾了一口:
“呸!什么狗東西!”
“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狗仗人勢的玩意兒!要不是背后有人,憑他也配跟咱們坐一桌?”
肥胖的臉上沒了剛才的笑意,只剩下憤恨。
蘇十三娘聞言仍舊是笑臉盈盈的樣子,慢悠悠的開口說道:
“那怎么辦呢?誰讓人家命好,有個好姐姐,搭上了知府大人這條大船?!?/p>
“周少拿四成,我是同意的,沒有知府大人點頭,封鎖住臨安府的米貼,咱們這生意,根本就做不起來?!?/p>
“這一份利,就當是孝敬知府大人的咯?!?/p>
蘇十三娘一番話說得輕描淡寫,卻也有自己的計較。
老話說面帶豬相,心頭嘹亮。
常萬金就是這種類型。
心里打的什么主意,蘇十三娘一清二楚。
無非是想挑撥自己跟周炳對著干,他好坐收漁翁之利。
米貼,乃是官府發(fā)放的售糧憑證,也是這行當里最高的門檻。
沒有官府點頭,卡死米貼的發(fā)放,城里冒出十家八家新米行,到處都是平價米,他們還怎么囤積居奇,操縱米價?
就算最后能成,利潤被瓜分得七七八八,分到手里的又能有多少?
常萬金見蘇十三娘不接腔,不服氣地梗著脖子。
“照這么說,那漕幫的胡一刀,要不是有我家大人出面打點,他能這么聽話?臨安府周邊的米糧能一粒都運不進來?”
“這生意,缺了哪一環(huán)都玩不轉(zhuǎn)!憑什么他周炳能拿四成,我就不能?”
蘇十三娘又笑了,笑得媚眼如絲,花枝亂顫。
“常掌柜,這話你可別跟我說呀。”
“你們誰拿四成都行,只要你有本事,你跟周少說去?!?/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