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長息怒!此事下官全然不知情!這姓張的,好大的狗膽!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行此不法之事!”
魏大人哪里還敢怠慢,當(dāng)即拍著胸脯保證,“仙長放心,下官這就點齊兵馬,親自去那張府拿人!定要將陸家二老安然救出,給仙長一個交代!”
“如此,有勞了?!饼旍`圣母點了點頭,便不再言語。
魏大人得了示下,立時便動了起來。
不過一炷香的功夫,數(shù)百名甲胄鮮明的兵士便已集結(jié)完畢,火把如林,將半條街巷照得如同白晝。
這般大的動靜,早已驚動了左近的官吏。
一問之下,才知是少府大人親自帶兵,要去抄一個主簿的家,而且起因竟是一位碧游宮的仙長。
這消息如風(fēng)一般傳開,那些平日里與張主簿平級、或是稍高一級的官員,哪里還坐得住?
一個個從家中爬起,衣冠不整地便趕了過來,生怕來得遲了,被仙長怪罪自已與那張主簿是一丘之貉。
于是,浩浩蕩蕩的隊伍,直撲張府而去。
......
朝歌城中街巷縱橫,官署林立,愈是往城郭邊緣去,屋舍便愈發(fā)低矮,人煙也漸稀疏。
魏大人一行人馬,踏著青石板路,火光映照著甲胄,發(fā)出沉悶的金屬撞擊聲,驚得沿街犬吠不止,一路向東而去。
陸凡被龜靈圣母用法力托著,跟在隊伍之中,心口的位置卻跳得厲害。
數(shù)個時辰之前,他還只是一個亡命天涯,走投無路的孤家寡人,為了救出父母,連性命都險些搭上。
而此刻,只因得了一位仙長援手,便有這朝廷官軍為他開道,要去拿問那先前還不可一世的張主簿。
這前后的境遇之差,真叫人恍如隔世。
這便是真正的神仙么?
一言可動官府,一念可決人生死。
陸凡心中,除了感激,又生出幾分對力量的渴望。
但就如同之前剛回來之時一樣,離家越近,那份近鄉(xiāng)情怯的焦灼便越是濃重。
他既盼著能立刻見到父母,又怕見到他們受了折磨的慘狀。
這些時日以來,支撐著他的一口心氣,此刻反倒有些提不起來。
隊伍行進(jìn)得極快,不多時,便已到了朝歌東城的邊緣地界。
此處多是尋常百姓與低階官吏的居所,街巷也變得狹窄起來。
行至一處渡口關(guān)卡,此處名喚渭水渡,乃是出入城東的要隘。
夜色中,幾根粗大的原木橫在路中,攔住了去路。
卡哨的望樓上,幾個值夜的兵丁探出頭來,見底下火光熊熊,人馬眾多,不由得吃了一驚。
“來者何人!夤夜興兵,意欲何為?”
一聲厲喝自關(guān)卡后傳來,隨即,一個身穿五品官服,身形微胖的中年男子,在一隊親兵的簇?fù)硐驴觳阶吡顺鰜怼?/p>
此人乃是此地的司倉,姓錢,專管這一片的錢糧與關(guān)防,正是那張主簿的頂頭上司。
他平日里與張主簿稱兄道弟,沆瀣一氣,得了不少好處,早已是穿一條褲子的人。
這張主簿能在那般偏僻的地界作威作福,背后少不得這位錢司倉的庇護(hù)。
錢司倉初聞有大隊兵馬前來,也是吃了一驚。
西岐打過來了?
可轉(zhuǎn)念一想,不對,西岐主力遠(yuǎn)在數(shù)百里之外,哪能這般悄無聲息地摸到朝歌腹地?
再定睛一看,見來者皆是殷商兵甲,這才將心放回了肚子里。
只是這陣仗,著實嚇人。
他現(xiàn)在是一肚子被人攪了清夢的惱怒。
領(lǐng)隊的一名校尉上前一步,抱拳道:“我等奉命行事,要往東城張主簿府上拿人,還請錢大人行個方便,打開關(guān)卡。”
他只說了奉命,卻未提是奉了誰的命。
那錢司倉一聽是要去動張主簿,眉頭立時便擰成了一個疙瘩。
在他看來,這張主簿是他的人,在這城東這一畝三分地上,動他的人,就是打他的臉。
如今殷商人皇權(quán)威日衰,朝中各方勢力盤根錯節(jié),這等借著由頭,行私人械斗之事,并不少見。
他只當(dāng)是哪個與張主簿有過節(jié)的官員,尋了個由頭來報復(fù)。
他冷笑一聲,將手一背,拿起了官腔。
“奉命?奉誰的命?本官怎么沒有接到兵部的調(diào)令文書?”
“張主簿乃是朝廷命官,沒有本官的手令,沒有三法司的勘合,誰給你們的膽子,敢在京畿重地隨意拿人?”
“你們可知這是什么罪過?沖撞關(guān)卡,擅捕官員,這可是謀逆的大罪!”
“還不快快退去!否則,休怪本官將爾等盡數(shù)拿下,打入天牢!”
那校尉也是個耿直性子,聞言面色一沉:“我等只知奉命行事,錢大人若要阻攔,出了什么岔子,只怕你擔(dān)待不起?!?/p>
“笑話!在本官的轄地,還有本官擔(dān)待不起的事?”錢司倉愈發(fā)來勁,只覺得對方是色厲內(nèi)荏,心中更是篤定了幾分,“本官今日便把話放在這里,沒有文書手令,這關(guān)卡,誰也別想過去!”
兩邊人馬就這么僵持在了關(guān)卡之前,氣氛劍拔弩張。
魏大人坐在馬上,本想讓手下人自行處置,不想平白折了身份。
可見這錢司倉如此不知死活,心中那股火氣便再也壓不住了。
此事乃是仙長親自交辦,若是耽擱了時辰,惹得仙長不快,他這頂烏紗帽還要不要了?
“好大的官威啊,錢司倉。”
那錢司倉正自得意,聽見有人陰陽怪氣地搭話,卻又不見人影,當(dāng)即把臉一橫,朝著聲音來處罵道:“什么東西在背后裝神弄鬼?有膽子就站到官爺面前來說話!”
他話音未落,便聽見一陣不疾不徐的馬蹄聲。
隊伍如潮水般向兩側(cè)讓開,一匹神駿的黑馬緩緩踱出。
馬上端坐一人,雖未開口,那身遠(yuǎn)比錢司倉華貴精致的官服與沉凝的氣度,便已讓他心頭一跳,將后面的罵詞硬生生咽了回去。
那人勒住韁繩,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緩緩開口,聲音正是方才那一個:“本官,掌宮中器物用度,天子近臣,當(dāng)朝少府,魏贏!”
聽到“少府”二字,錢司倉只覺得腦中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他猛地抬起頭,借著火光,終于看清了那張他只在朝會遠(yuǎn)遠(yuǎn)見過一次的臉。
一張胖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干干凈凈。
“魏......魏大人?”
他雙腿一軟,幾乎要從地上癱倒下去,聲音都在打顫。
少府魏大人,那可是天子近臣,朝中三品的大員!
比他這個城東的司倉,高了不知多少級。
他這輩子,連跟魏大人說句話的資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