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想和他說,商郁,原來我沒有爸爸媽媽誒。
不對不對。
應(yīng)該是,原來我這么多年來,所用的都是另一個人的身份。
連溫頌這個名字,都不是她的。
她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商郁一垂眼,對上的就是她有些恍惚又有些委屈地望著他的眼神。
他心頭發(fā)軟,忍住親她的沖動,一手托著她的后腰,一手將她耳側(cè)的碎發(fā)捋到耳后,微微低頭,嗓音溫沉地輕哄著詢問:“到底怎么了?網(wǎng)上被罵了,覺得委屈?”
外人見了他此時的模樣,八成會覺得見了鬼了。
但他這副模樣,溫頌曾經(jīng)見過無數(shù)次。
以前那些她難過的時候,他都是這樣耐心又認(rèn)真地詢問的。
她的所有情緒,他從來沒有覺得矯情或者別的什么過,在他們真正鬧掰之前,他一直很尊重她的情緒,也都照單全收。
當(dāng)下,溫頌也沒有錯愕,她只是怔怔地望著眼前的男人,輕聲開口問:“商郁,你說,我到底是誰???”
這是商郁第一次,在她臉上看見這種茫然的表情。
從小到大,除卻那些在他面前恃寵而驕的時候,她一直都很清醒地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能做什么,又該做什么。
這個問題,也更是讓商郁一愣。
他替她捋著碎發(fā)的手指微頓,眉尾輕輕一挑,半漫不經(jīng)心半認(rèn)真地啟唇:“是我妹?!?/p>
“……”
溫頌無語一下,掙扎著就要起身。
商郁手上力道一點沒松,強行摁著她,見不著底的烏黑眼眸直直覷著她,“你是誰都不重要?!?/p>
“重要的是,你是你?!?/p>
溫頌怔愣住。
她的動作也安分下來,慢半拍地仰頭看著她,眼底已經(jīng)浸出水花,語氣直愣愣的,“我是我,就夠了?”
這個,是她這些天來,從來沒想過的回答。
她總是陷在自己到底是誰的問題里。
卻完全沒想過,這個不重要。
商郁察覺到她情緒確實很不對,也斂去了一貫的漫不經(jīng)心,輕輕頷首,聲音卻很堅定,“嗯,對我來說,夠了?!?/p>
“對別人來說,這一點也不重要。”
“小九,出什么事了?”
商郁直覺,是出什么事了。
他的前兩句話,明明白白地停留在溫頌的腦海里。
好像輕易帶著她從那個迷路的死胡同里走了出來。
溫頌掀眸看向天花板,生生將眼淚憋回去,唇角向下扯著,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朝商郁伸出雙手。
商郁不解,微微偏頭,“干什么?”
溫頌吸了吸鼻子,“抱抱。”
大概是太久太久,她沒有這樣和他撒過嬌,說過軟話。
導(dǎo)致商郁愣住了。
“商郁,抱抱我?!?/p>
女孩的催促聲響起,商郁才微微回過神來,落在她腰上的手稍稍用力,故意逗她,“我不是一直在抱著你?”
溫頌當(dāng)然知道,她一直在他腿上坐著。
一直在他的懷里。
她也知道,這人在故意逗她。
可是現(xiàn)在,她就是很想很想……很用力的被他抱一抱。
抱一下就好了。
不抱就算了。
她作勢要起身,男人居然也沒攔,腰上的力道也松了。
溫頌越想越覺得丟臉。
好不容易和他服個軟,就這么被拒絕了。
她雙腳落地后,幾乎窘迫得耳根發(fā)熱,恨不得落荒而逃時,小拇指突然被人輕輕拉住。
男人染著笑的聲線明知故問:“跑什么,不要我抱抱了?”
“……誰要你抱了?!?/p>
溫頌的那點自尊,讓她下意識死不承認(rèn)。
然而下一秒,商郁豁然起身,順著小拇指上的那股力道,就將她輕松拉進(jìn)了懷里,結(jié)結(jié)實實地穩(wěn)穩(wěn)抱住她。
他緊緊圈住她的腰背,一聲淺笑喉嚨間溢出,“是我要被你抱抱,行了吧?!?/p>
“還不抱緊我?”
男人的胸膛溫?zé)釋捄瘢呐K咚咚跳動的聲音一下一下敲擊著她的耳膜,呼吸間也是她所熟悉的沉香氣息。
這個意料之外的擁抱,讓她好似居無定所了多日的心臟,好像在一點點落聽。
聞言,溫頌耳根愈發(fā)火燒火燎,鼓足勇氣,才抬起垂在身側(cè)的手,準(zhǔn)備圈上他的腰間。
“叮咚——”
門鈴乍然響起,令她渾身一個激靈。
商郁垂眼,哼笑一聲,“緊張什么?又不是在偷情?!?/p>
“……”
隱約間,還聽見門鎖的動靜傳來。
可能是佟霧提前回來了!
溫頌手忙腳亂地推開他,斜了他一眼,飛快地跑去開門,“來了?!?/p>
“不是我說,”
開門的動作間,霍讓的聲音也從門縫里擠了進(jìn)來,“人家兩人好不容易同個居,你非要來湊什么熱鬧?!?/p>
佟霧也不甘示弱,“誰知道是自愿同居還是你兄弟單方面耍流氓,我不得回來看看?”
家門大開的瞬間,六目相對。
溫頌聽見了,他們也知道溫頌聽見了。
佟霧一眼看見她通紅的耳根,清了清嗓子,低聲小心翼翼地問:“我是不是確實不該回來?”
這模樣看上去,是不像單方面耍流氓。
溫頌恨不得捂住她的嘴,一把將人拉進(jìn)來,“瞎說什么,你怎么提前回來了?”
“我、我就是回來看你一眼,給你送點吃的?!?/p>
佟霧腦子轉(zhuǎn)得飛快,動作也飛快,馬不停蹄地將手中的一大份打包袋放到餐桌上,就很有眼力見地準(zhǔn)備逃之夭夭,“行,我先走了!”
本來最開始來溫頌這兒住,她想的就是短住,陪溫頌一段時間。
住著住著,雖然兩人都習(xí)慣了,但之前的房子,也一直沒有退租,想著以備不時之需。
這不,派上用場了。
一旁,霍讓也看見了溫頌?zāi)樇t發(fā)熱的模樣,沒由來的,偏頭就給了商郁一記眼神殺。
還要不要臉了。
跑人家女孩子家里來耍流氓。
商郁完全不把他當(dāng)回事,走到餐桌旁,剛要說話,就見溫頌抬頭看向他,強行笑瞇瞇地開口:“霍讓哥也回來了,要不,你去他那里湊合湊合?”
反正,以商氏集團(tuán)一貫的處事風(fēng)格,網(wǎng)上的事最多不超過五天,就會處理得干干凈凈。
到時候,老師他們就會搬走。
他去霍讓那兒,最多住三四天就行了。
儼然一副重友輕色到極點的模樣。
商郁臉色一沉,嫌棄地開口:“他家動不動亂得跟狗窩一樣,我不去?!?/p>
溫頌怕他去把老師和師母轟走,立馬解釋道:“我主要是怕天天睡沙發(fā),對你腰不好。”
話音還未落下,旁邊就傳來憋都憋不住的笑聲。
這回,霍讓看商郁的眼神,就只剩惺惺相惜了,不過,嘴角的弧度怎么扯都扯不平。
嘖嘖。
沙發(fā)都得上趕著才能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