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院這邊,新款藥物的研發(fā)沒有那么迫切,溫頌有充足的時間,不需要像之前那樣加班加點。
傍晚時分,佟霧順路經過她樓下,她收拾東西下班,正好能蹭佟霧的車回家。
她一上車,佟霧一邊控著方向盤,一邊和她提起來,“我怎么覺得,你和商郁的事,和你想的不太一樣?”
溫頌微愣,“什么意思?”
“你雖然沒明說,但心里肯定想的是他并沒有打算選擇你?!?/p>
昨晚她的那些失望,佟霧看在眼里,“可是,今天你剛出門沒幾分鐘,商郁就來了。”
“我看他的樣子,應該是有什么話想和你說?!?/p>
佟霧與商郁打交道的次數不算少。
大多時候,這男人都是不茍言笑且沉穩(wěn)自持的,但今天那會兒,佟霧分明從他眼神里看見了點別的什么。
好像是,著急。
聞言,溫頌有些意外。
她以為商郁昨晚一走,他們可能又很久不會有什么來往了。
畢竟,他知道了,他的奶奶是她的仇人。
她有些不確定,“他是……找我?”
“不然呢?”
紅綠燈路口,佟霧伸手戳了戳她的腦袋,“難不成他是找我嗎?”
溫頌抿了抿唇,心底隱隱浮現了一絲絲的希冀,“那……”
“今晚我不需要你陪我吃飯了?!?/p>
佟霧一眼看透她的那點心思,大手一揮,“到家你就去對門吧,有什么話該說清楚的就說清楚……”
她話說到一半,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是佟霧的。
來電顯示在中控屏幕上,佟霧和溫頌都是一怔。
——佟世忠。
佟霧她那個極度重男輕女的父親。
佟霧只有短暫的走神,回過神來后神色一冷,一邊拒接電話,一邊平靜地踩下油門。
溫頌也沒有勸說什么的打算。
然而,電話又不要命似的打了過來,一通又一通。
拒接沒用,佟霧索性直接將號碼拉進了黑名單。
世界清靜了。
不過,只清靜了那么幾秒。
再次打過來的,是佟霧的母親。
——謝女士。
佟霧握著方向盤的手指發(fā)緊,猶豫一瞬后,妥協般地接通了,“喂,媽?!?/p>
“媽什么媽,你心里還有你爸你媽?。俊?/p>
手機連了藍牙,佟世忠的聲音直接就在車內炸響,罵罵咧咧個沒完:“有本事拉黑我,你怎么不拉黑你媽?你是你媽一個人生出來的??”
真是反了天了。
混出點名堂了,連老子都敢不認了。
佟霧剛要直接掛斷,佟世忠猛地吼了一聲,“哭哭哭,遇上點事除了哭你還會干什么??你女兒不是能賺錢了嗎,你讓她回來出錢!”
這話,自然不是沖佟霧的。
是沖謝美玉。
謝美玉似被提醒了一般,從他手里搶過手機,哭哭啼啼地開口:“佟佟,佟佟,我們家里出事了!”
佟霧臉上幾乎沒有松動,“不是我們家,是你們的家。”
她一直都清楚,那個家,從來不是一家四口的。
只有一家三口。
“行了!”
佟世忠的聲音充斥著不耐煩,“少跟老子矯情,不管你現在在哪兒,立馬滾回來,不然你弟弟沒命了,你媽肯定也活不下去!”
佟霧的指甲一寸寸鉗進手心,喉頭干澀,但語氣依舊冷靜,“他又惹什么事了?”
這幾年,家里的麻煩事不斷。
但也都算不上什么大麻煩,最多就是找她要點錢。
只要她不回家,冷處理一陣子,事情也就過去了。
沒命——
還是頭一回。
“回來再說吧!”
佟世忠扔下這句話,就把電話撂斷了。
溫頌自然不可能讓她獨自回去,“不用先送我回景園,我陪你一起回去看看。”
“嗯?!?/p>
佟霧也沒反對,甚至松了一口氣,“還好車上坐的是你。”
不是別人。
是別的任何人,她都覺得太丟人了,太尷尬了。
表面過得光鮮亮麗,頂尖律所金牌律師,乍一聽挺厲害的,實則家里爛成了一攤泥。
溫頌拍拍她的腦袋,“是別人也沒關系?!?/p>
“佟佟,這些不是你能選擇的,你已經很棒很棒了。”
就像她……
如今也選不了,到底她的親生父母會是什么樣的人。
佟霧家在景城還未拆遷的老胡同里,這個時間點,華燈初上,煙火氣十足。
但越靠近佟霧家,就越安靜。
安靜到溫頌都不自覺牽住了佟霧的手,“感覺是真出什么大事了?!?/p>
“真出什么事……”
佟霧本來語氣還不算凝重,可話未說完,就看見了站在她家門口的兩個彪形大漢。
她手上下意識用力,一把將溫頌拉到身后,又把車鑰匙塞進溫頌手里,“你去車上等我?!?/p>
她原以為,只是佟世忠又在鬧什么要錢的幺蛾子。
沒曾想,家門口還蹲了人。
“佟律師是吧?”
那兩個大漢反應更快,一個眼神示意,她們身后就又冒出來兩個男人攔住她們的退路。
佟霧冷笑一聲,“既然知道我是律師,就該知道你們現在的行為是犯法的!”
“別著急別著急,”
那兩個大漢吐掉嘴里的檳榔,將一份借貸合同拍到佟霧身上,“麻煩佟律師幫我看看,這份合同,是不是生效的?”
佟霧看見合同上的金額與落款人后,臉色微沉,拉起溫頌的手就要走。
“誰簽的合同你們找誰,我還有事,不奉陪了。”
連本帶息,高達兩百萬。
佟世忠這是把她當成她那個廢物弟弟的提款機了。
佟霧連一分鐘都不想停留。
其中一個光頭直接伸手一攔,笑了,“你爸媽和你弟都說了,找你,你有錢?!?/p>
佟霧不僅沒惱,反而也笑了,掏出手機就開始撥110。
“佟律師!”
那光頭視線掃過溫頌一直下意識護著肚子的動作,眼神狠厲地開口:“真鬧起來,受點傷什么的,你這身板可能受得了,但你身后這個孕婦,恐怕不好說吧?”
話落,他還要伸手摸溫頌的肚子。
佟霧一把用力打開他的手,“你碰她一下,我絕對能讓你蹲進去。”
溫頌聽出他的意思,眼眸一冷,壯著膽子開口:“你知道這里是景城吧?”
“我當然知道?!?/p>
那光頭不屑地笑了一聲,“你當我喝了酒來的?”
溫頌盯著他,“那你應該也知道,景城是誰說了算吧?”
她極力壓著心里的那點恐懼。
她知道,這伙人能給佟霧弟弟貸出兩百萬的款,就不是什么清白的團伙。
“你他媽在這里廢什么話,”
光頭失了耐心,只覺得溫頌在拖延時間,“老子當然知道景城誰說了算,商家太子爺商郁嘛!”
“怎么了,難不成你是他哪個情妹妹,還是說……你想說你肚子里懷的孩子是他的種??”
他說完這話,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來,手底下幾個兄弟也都像看笑話一樣。
“喲,”
身后,突然傳來一道些許散漫的男人聲音,“商家太子爺的人,你調侃起來也是一套一套的哈?”
佟霧和溫頌幾乎同一時間回頭。
是霍讓。
男人穿得很休閑,一向衿貴的臉上神色也是松散的,似全然沒把這陣仗放在眼里,但視線掃過那光頭幾乎快要碰到佟霧身體的手臂,金絲邊眼鏡折射出冷光。
可溫頌的目光,越過他,落在了更遠的地方。
商郁穿著一身高定西裝,站在巷子口,黑眸與她對上的那一瞬,不緊不慢地朝她招招手。
“小九,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