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陰沉沉的,仿佛在積攢一波大的雨勢,曲楚寧不敢猶豫,撐起傘,抓著包就沖進(jìn)了雨中。
從報社到駐地,不下雨的情況下,走路差不多快一個小時,可今天下雨,路況非常不好,曲楚寧的鞋子和褲子都濕透了,鞋底粘上了一層厚厚的泥土,越走越重,每一步都在負(fù)重前行,加上她還是個孕后期的孕婦,每一步都她都走得很艱難。
走了二十分鐘后,曲楚寧不得不停下腳步,她真的走不動了,雙腿跟灌了鉛似的,她實(shí)在是沒有力氣了,便舉著傘站在雨中,腦子里想著席睦洲是不是有什么事,就算他臨時有事,按理說,也會叫王媽來接自己,可現(xiàn)在,她誰也沒看見。
雨越來越大了,雨點(diǎn)砸在傘面上,噼里啪啦的,曲楚寧慌忙彎腰去摳鞋底上的泥土,卻因?yàn)槎亲犹?,彎腰下去非常艱難,她只好找了塊石頭,將鞋子上的泥土刮掉一些,這才繼續(xù)往前走。
走著走著,曲楚寧就被眼前垮塌下來的泥土給攔下了去路,從鎮(zhèn)上回到駐地,這是唯一的一條路,曲楚寧瞬間慌了神,這么大的雨,現(xiàn)在又是下午,要是不能及時回家,她今晚住的地方和伙食就成問題了,她不得不避開垮塌的地方,繼續(xù)朝前面走。
就在這時,曲楚寧隱約聽到了一道微弱的求救聲,道路被泥土掩埋了大半,還剩下不到兩只腳并攏可以行走的距離,她看了看這條路,又看了看上方時而掉下來泥土的塌方,耳邊是那道微弱的求救,一時間,曲楚寧腦子里百轉(zhuǎn)千回,可最后,她到底還是過不了心底那一關(guān)。
在塌方的下方,松軟的泥土混合著雨水,將一個人掩埋了一半,曲楚寧看清楚那人后,便趕緊去找東西。
很快,曲楚寧就在路邊找到了一根木棍,她一手抓著木棍,一手抓著路邊的灌木叢,盡量將木棍送到了對方手里。
“施珍珍,抓住,我拉你上來!”
接連下了這么時間的雨,雨水早已浸透了泥土,施珍珍運(yùn)氣不好,是被塌方的泥土裹挾,從路上摔了下去,泥土松軟有粘性,將她大半個身體都掩埋了進(jìn)去,她這才無法掙脫。
見曲楚寧遞了木棍下來,施珍珍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兩只手死死抓著木棍。
“曲楚寧,你可抓緊了!”
“你話別這么多,自己使點(diǎn)勁!”
曲楚寧用盡了吃奶的力氣,卻還是被施珍珍拖著往前挪動了一步,她本來就在高坎邊上,因?yàn)檫@一步,曲楚寧差點(diǎn)摔了下去,她干脆倒在地上,側(cè)著身子,對下面的施珍珍喊道:“你別用蠻力,我力氣不夠,你快點(diǎn),小心上面的塌方?!?/p>
可此時此刻的施珍珍,哪里聽得進(jìn)別人的話,眼前這根木棍,就是她的救命稻草,如果沒抓住的話,是真的會死的!
施珍珍越用力,曲楚寧的身體就被拉著一點(diǎn)點(diǎn)往外挪動,她咬著牙,不得不用一只手護(hù)著自己的肚子,視線的前方,是比之前掉落的更密集的松軟泥土,曲楚寧慌了,她大喊:“施珍珍,你要是再這么抓著棍子,我就放手了,我不想陪你一起死!”
“曲楚寧,你救我,等我上來,我把林棟國還給你!”
生死面前,什么前程、什么男人,通通都要讓道。
曲楚寧聽到這話,力氣一泄,手中的棍子立馬劃了出去,將她的手拉出了一道道血痕,下方的施珍珍見掉下來的木棍,絕望地叫了一聲,可隨即,她就看到上方有什么東西掉下來了,正好砸在了她身上。
曲楚寧是跟著身下這片松軟的泥土一起掉下去的,她剛慶幸一點(diǎn)也不疼時,隨后眼前一黑,無數(shù)的泥土傾瀉而下,曲楚寧感覺自己是被一塊巨大的、冰冷的、厚重的東西壓住了,意識也逐漸模糊了下去,在徹底進(jìn)入昏迷前,她還下意識護(hù)住了她的肚子。
再次有意識,是曲楚寧恍惚聽到了別人喊自己的聲音。
她努力想要張口回應(yīng),可一張口,嘴里就進(jìn)了不少泥土,她用手使勁扒拉了一下,才將自己身上薄薄的泥土扒開,吐掉了嘴里的泥巴,外面已經(jīng)很黑了,天空還下著小雨,眼前什么也看不見,漆黑一片,曲楚寧想,她應(yīng)該是被活埋了!
“曲楚寧!”
“楚寧!”
聽到別人叫自己,曲楚寧努力發(fā)出聲音。
“我在這里,我在這里!”
曲楚寧的聲音一開始很小,等她將嘴里的泥巴都吐出去后,聲音才逐漸大了。
只是,雨聲將她的聲音削弱了許多,曲楚寧不確定對方是不是真的聽到了自己的聲音,她又扯著嗓子喊,身上很冷,都濕透了,她趕緊將身體也往外挪,只是,她動了動,發(fā)現(xiàn)自己的腳動不了了。
在這一刻,曲楚寧忍不住哭了,是她高看了自己,她抱著肚子,輕聲道:“寶貝們,是媽媽不好,我沒照顧好你們,你們還在嗎?動一動好嗎?”
對孩子,曲楚寧并沒有那么想要,上輩子她生的兩個孩子,她付出了那么多,得到的是,他們轉(zhuǎn)頭叫別人媽,甚至還商量著,要怎么將她一腳踹了,她對孩子,一直心中存在著芥蒂,可她結(jié)婚了,結(jié)婚后懷上孩子,在她看來,再正常不過了,所以,盡管對孩子有芥蒂,她還是懷著了,也憑著本能在保護(hù)孩子。
曲楚寧的肚子冰涼極了,她不知道自己被泥土掩埋了多久,好在她臉上只有一層薄薄的泥土,要是泥土過多的話,她可能就直接去了!
“孩子?”
曲楚寧輕輕地拍了拍肚皮,還是沒有動靜,曲楚寧不禁有些心慌,她急促朝著天空大喊,可她雙腿動不得,也沒有知覺,她不知道是凍的,還是別的原因,她似乎不能控制自己的腿了,下面空蕩蕩的,這讓她更加心慌了。
“有人嗎?我在這里,救命!”
曲楚寧用盡了全力,一遍又一遍喊著,直到她嗓子嘶啞,直到她力氣耗盡,黑暗夾著雨聲,將曲楚寧重生以來,心里隱隱的那一點(diǎn)點(diǎn)優(yōu)越感,在此刻,被全部被沖散了,她似乎又回到了上輩子瀕死的時候,豆大的雨點(diǎn)落在她臉上,她雙手緊緊抱著肚子,在心里祈禱,希望孩子能好好的。
“曲楚寧!”
耳邊傳來了人的聲音,曲楚寧努力想要睜開眼睛,可她太累了,身體太冷了,怎么也睜不開,聲音很熟悉,曲楚寧下意識喊了一句:“席睦洲~”
曲楚寧明顯感覺到那人的呼吸一滯,她委屈地癟癟嘴:“對不起,席睦洲,對不起……”
隨后,曲楚寧又一次陷入了昏睡。
曲楚寧醒來時,只覺得自己的腿火辣辣的疼,她身上的衣裳似乎也干了許多,身后涼颼颼的,但跟前很溫暖,她臉上的泥土被擦干凈了,她坐在一處干燥的地方,面前還升起了一堆火。
曲楚寧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這里是一處竹屋,她記得自己每次上下班,在路邊的竹林里,隱約看到過這座竹屋好幾次,但竹屋年久失修,竟然也被找到了一塊干燥的地方。
“有人嗎?”
曲楚寧稍稍一動,雙腿就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她差點(diǎn)疼出聲來,但同時,一股巨大的喜悅涌上心頭,她的腿還有知覺。
曲楚寧一邊哭一邊笑,她捏著自己的腿,這感覺,非常的真實(shí)。
可當(dāng)曲楚寧聽到腳步聲抬起頭時,對上林棟國的目光時,她的哭聲和笑聲戛然而止,她不敢相信地看著他,“怎么是你?”
林棟國抱著些竹子走進(jìn)來,扔了一些竹子在火堆上,“那你以為是誰?曲楚寧,我有時候真的不知道該說你什么好,塌方了看不見嗎?怎么還往塌方的地方走?”
說起這個時,林棟國毫不掩飾自己言語間的醋意,在他看來,曲楚寧著急回去,是因?yàn)橄乐?,他?dāng)然生氣了,按照上輩子的軌跡,她本來應(yīng)該是自己的氣,現(xiàn)在肚子里懷著的,也應(yīng)該是他的孩子才對。
想到這里,林棟國看曲楚寧肚子時,眼神變得有些復(fù)雜。
曲楚寧察覺到林棟國看自己肚子的眼神,忽然神色一緊,猛地抱著自己的肚子:“你,你沒看到施珍珍嗎?我在施珍珍后面,她掉下來了,我聽到聲音,本來想去拉她的,沒想到,我反而被她給拉下來了,你看到她了嗎?”
聞言,林棟國皺了皺眉頭:“她也在下面?”
曲楚寧忙點(diǎn)頭,“在,我看到她時,她半個身子都在泥巴里面,你快去救她!”
曲楚寧一來想救人,二來,她不想面對林棟國,這男人說的話、做的事,都讓她心慌,她跟林棟國之間,就像她自己說的那樣,他們之間,早就掰扯清楚了,只希望以后都不要有任何的牽扯。
林棟國起身去了竹屋的外面,就在曲楚寧松了一口氣時,他又折返了回來:“那條路塌方了,前面是一條河,過不去的,曲楚寧,你最好別亂跑,現(xiàn)在外面好多地方都塌方了,萬一還有泥石流,你這條命,可能就沒了?!?/p>
曲楚寧有些緊張地擺擺手:“我不會那么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