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惠心里打定了主意,跟管事兒的支書說了一聲肚子疼,就溜出了苞米地。
她繞了個大圈,往村子后頭那幾間快塌了的土坯老屋子走去。
村里人都知道,那地方是村混子王癩子的窩。
王癩子大名叫王大貴,可他渾身懶骨頭,干活偷奸?;€愛占小便宜,臉上長了幾個瘌痢頭留下的疤,大伙兒都背地里叫他“王癩子”。
趙惠走到那破屋門口,一股子餿味兒混著汗臭就撲面而來,熏得她直皺眉。
她捏著鼻子往里瞅,只見王癩子正四仰八叉地躺在一張破草席上,翹著二郎腿,嘴里叼著根狗尾巴草,哼著不著調(diào)的小曲兒。
“王癩子!”趙惠掐著嗓子喊了一聲。
王癩子一聽這聲音,骨頭都酥了半邊,一骨碌爬起來,瞇著那雙賊溜溜的眼往外看。
這趙惠是村長的親閨女,平日里眼睛長在頭頂上,看誰都像欠她八百吊錢似的,今天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居然主動來找他?
“哎呦!這不是惠妹子嗎?啥風把你給吹來了?”王癩子滿臉堆著獻媚的笑,哈著腰就迎了出來,露出一口大黃牙。
趙惠嫌惡地往后退了半步,但臉上的表情卻一反常態(tài),硬是擠出一個笑臉來:“癩子哥,這不是秋收累了,想找你嘮嘮嗑嘛?!?/p>
這一聲“癩子哥”叫得王癩子魂都飛了,他受寵若驚地搓著手,“惠妹子快請進,快請進!俺這屋里亂,你別嫌棄?!?/p>
趙惠強忍著惡心,跟著他進了屋。屋里黑黢黢的,角落里堆滿了亂七八糟的破爛。她的眼神一掃,忽然就定住了。
在墻角一個破木箱上,赫然搭著一件粉紅色的東西。
那……那不是她前兩天晾在院子里,莫名其妙丟了的那件貼身里衣嗎!
趙惠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心里頭一陣火燒火燎的。
這王癩子,果然是個偷雞摸狗的變態(tài)!
可轉(zhuǎn)念一想,她非但沒覺得生氣,反倒生出一種病態(tài)的快意。
連王癩子都惦記著自個兒,說明她趙惠在男人眼里,還是有魅力的!比那個干癟的姜晚秋強多了!
這么一想,她心里頭舒坦了不少。
她收回目光,裝作沒看見,眼波流轉(zhuǎn),湊到王癩子跟前,壓低了聲音,那聲兒跟抹了蜜似的:“癩子哥,我問你個事兒,你覺得……我文昌哥家那個南邊來的婆娘,咋樣啊?”
王癩子一聽這話,心里就跟貓抓似的。
他早就對那個叫姜晚秋的城里女人動了歪心思了。
以前吧,他覺得趙惠就算村里頂尖兒的了,雖然脾氣臭,但模樣身段都不賴。
可自打姜晚秋來了,王癩子魂兒都快被勾走了,趙惠在他眼里頓時就成了地里的土坷垃。
他嘿嘿一笑,搓著手,色瞇瞇地說:“那還用說?細皮嫩肉的,跟個仙女兒似的……”
“仙女兒?”趙惠冷哼一聲,嘴角勾起一抹鄙夷,“我瞧著可不像。別看她白天一副清高的樣子,骨子里騷著呢!癩子哥,我問你……想不想嘗嘗鮮?”
王癩子一聽“嘗嘗鮮”三個字,猛地湊近趙惠,激動地問:“惠妹子,你這話啥意思?”
“啥意思?”趙惠斜睨著他,“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只要你按我說的做,保管你心想事成?!?/p>
她湊到王癩子耳邊,如此這般地把自己的計劃說了一遍:“……待會兒我會找個由頭,把我文昌哥引開,拖住他。你就趁這個機會,去跟姜晚秋說,就說我文昌哥在后山打谷場那邊的草垛子后頭等她,有急事。那地方偏,這會兒工夫一個人都沒有。等她過去了,后面該咋辦,不用我教你了吧?”
王癩子聽的有些不確定:“萬一那個娘們告狀……”
“不會的!”趙惠一擺手,“你是沒見過她多騷!你不知道,前幾天還看到她勾引我哥,兩個人……眼下有男人主動找她,她估計巴不得上趕著送!”
勾引她哥這事兒自然是沒有的,但是姜晚秋無緣無故肯幫自己嫂子,說不準那心里就藏了這份心思!
“事成之后,”趙惠又拋出一個誘餌,“我爹藏著一瓶存了好幾年的白酒,勁兒大著呢!我偷出來給你!”
有酒喝,還有美人占便宜,這簡直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王癩子想起了前幾天夜里,他偷偷摸到趙家墻根底下,扒著窗戶縫往里偷看。
正巧就瞅見那女人穿著件滑溜溜的睡衣,在燈下晃來晃去,那身段,那曲線……嘖嘖,他敢說,全村的女人綁一塊兒,都找不出一個比她更有女人味的!
“成!惠妹子,這事兒包在俺身上!”王癩子拍著胸脯,一口答應(yīng)下來。
兩人商量好時間,趙惠便掐著點兒,悄悄溜回了地頭。
太陽快落山了,下工的人三三兩兩地往回走。終于,她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趙文昌一個人扛著鋤頭,正大步流星地往家走。
趙惠從一旁閃了出來,快步走到趙文昌前頭的田埂上。她算準了距離,腳下故意一崴,整個人“哎喲”一聲尖叫,夸張地摔倒在地。
趙文昌被這聲尖叫嚇了一跳,定睛一看,才發(fā)現(xiàn)是趙惠。
只見趙惠抱著自己的腳踝,一張臉皺成了苦瓜,眼淚說來就來,在眼眶里打著轉(zhuǎn)兒,要掉不掉的,看著好不可憐。
“文昌哥……”趙惠抬起一張梨花帶雨的臉,抽抽噎噎地說,“我的腳……我的腳好像又崴了!就是上次扭傷的地方,疼……疼得走不了路了……估計是上次的扭傷還沒養(yǎng)好。我的身子太嬌了,真討厭!”
“文昌哥,你……你能背我回家嗎?我真的走不動了……”趙惠說到這里,眼淚終于掉了下來,聲音里帶著哭腔,聽著讓人心頭發(fā)軟。
趙文昌挑眉看著女人,他怎么會看不出女人這點拙劣的把戲。
正巧,不遠處的田埂上,一個憨壯的后生正扛著鋤頭往這邊走,嘴里還哼著“一條大河波浪寬”。那是另一隊的牛家二小子,人送外號“牛二愣”,力氣大得能倒拽一頭牛,就是腦子有點兒缺根弦,看誰都咧著個大嘴傻笑。
趙文昌直接把人喊了過來:“二愣子!牛二愣!過來搭把手!”
牛二愣聽見喊聲,把鋤頭往肩上一換,顛兒顛兒地就跑了過來,露出一口白牙:“文昌哥,啥事兒啊?”
趙文昌笑道:“趙惠同志腳崴了,走不動道。你年輕,力氣大,幫個忙,把她背回她家去?!?/p>
這話一出,趙惠的臉“刷”地一下,紅了又白,白了又青,跟開了染坊似的。
讓她被牛二愣這個傻子背?
全村誰不知道牛二愣子邋遢,一年到頭就那兩件衣裳,領(lǐng)口黑得能刮下一層油!讓他背,那不跟滾了一身豬油沒兩樣?
她急忙道:“不……不用了!文昌哥,哪能再麻煩別人呢!你背著我就挺好,真的,我不沉!”她說著就晃晃悠悠起來要往男人身上撲。
“那哪兒成!”趙文昌跟躲蝎子似的,肩膀一側(cè),就把她給閃開了。
二愣子走到趙惠跟前,咧著大嘴,憨憨地一笑,然后轉(zhuǎn)過身,扎了個馬步:“惠……惠妹子,上來吧!俺穩(wěn)當著呢!”
那寬厚但油膩膩的后背,就這么直挺挺地杵在了趙惠面前。
趙惠的胃里一陣翻江倒海,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求救似的看向趙文昌,聲音打著顫:“文昌哥……”
趙文昌卻像是沒看見她眼里的哀求:“趙惠同志,別耽誤工夫了,天快黑了。二愣子也是好心,你一個女同志,總不能讓我一個快結(jié)婚的男人一直背著吧?叫人看見了說閑話,對你名聲不好?!?/p>
牛二愣還在那兒催:“惠妹子,快上來啊,俺這馬步都快扎不住了!”
她磨磨蹭蹭地,才讓自己趴上了牛二愣那能當搓衣板的后背。
牛二愣“嘿”地一嗓子,輕松地把她背了起來,大步就往前走,一邊走還一邊顛,嘴里還樂呵呵地問:“惠妹子,俺走的穩(wěn)不穩(wěn)?”
趙惠被他顛得五臟六腑都快移了位,那股子汗臭味兒熏得她頭暈眼花。
她還是不死心,扭頭對一旁的趙文昌道:“文昌哥!天都快黑了,路上不安全,你……你陪我們一道走吧!我……我害怕!”
她必須拖住他!王癩子那邊,估計就快要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