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疏桐已經(jīng)很久沒有體會過這種全線崩潰的滋味了。
她幾乎是不管不顧地,將所有的過錯全都推到了陸野身上。
這種做法,非常不公平。
其實,她心里比誰都清楚。
可是,當她看見顧曉曉滿身的傷痕,又想到她今天剛從鬼門關(guān)逃過一劫,再對上她那幾乎碎裂的眼神,明疏桐真的撐不住了。
顧曉曉在她心里,一直是那個令人羨慕的女孩。
有疼愛她的父母,有開朗豁達的性子,和誰都能打成一片。
那樣一個天不怕地不怕、活得比煙花還要絢爛的女孩,怎么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說到底,就是因為那次采訪出了岔子,才逼得她劍走偏鋒,一腳踏進虎穴,經(jīng)歷了這些非人的折磨。
陸野一把將她拽過來,緊緊摟進懷里,聲音低啞地試圖安撫她:
“冷靜一點……你太激動了?!?/p>
明疏桐在他懷里拼命掙扎,眼淚無聲地往下掉。
她沒有吼,也沒有叫。
這里是病房,她不能打擾別人。
只有眼淚,成了她此刻情緒唯一的出口。
這一刻,她是真的被傷透了。
人這一生,得一知己,死而無憾。
自從認識顧曉曉這個像小太陽般的寶藏女孩后,明疏桐原本單純平靜的生命里,就多了許多不一樣的色彩。
大學四年,畢業(yè)五年,她們分享著彼此人生的每一個片段,喜怒哀樂,從不缺席。
她們是彼此的依靠,也是彼此情緒的宣泄口。
可她萬萬沒有想到,有一天,曉曉會選擇獨自咽下所有的苦,并把所有的笑容都留給了她。
如果她早點知道曉曉這些天在經(jīng)歷什么……也許她可以勸她、幫她出出主意。
她是能力有限,可她身后還有家人。
如果曉曉被逼聯(lián)姻,她可以拜托陸野、甚至爺爺,為她介紹更合適的對象。
如果曉曉滿心創(chuàng)傷,她可以陪她大醉一場,陪她發(fā)泄,陪她一起把痛苦熬過去。
可她什么都沒有做。
她最痛的是——自己沒有盡到一個朋友應盡的責任。
“抱……歉,是我——自私了?!?/p>
陸野艱澀地吐出這句話。
這一刻,他心里是真的后悔——后悔當初一氣之下拒絕了顧曉曉的采訪。
更沒料到這個決定會引發(fā)如此嚴重的連鎖反應,甚至有人會借那些照片二次傷害她。
他原本讓顧曉曉忍下委屈,是不想自己和明疏桐的婚姻因為一個這個外人,橫生波折。
因為他再清楚不過,以明疏桐和顧曉曉之間深厚的情誼,一旦她知道顧曉曉在海宴號上遭遇了什么,一定會遷怒于他。所以他自私地想把傷害壓到最低。
可最終,他最怕發(fā)生的,還是發(fā)生了。
明疏桐抹去臉上的淚,用力推開他,轉(zhuǎn)身就要往外跑。
陸野卻一把拉住她,聲音低沉而克制:
“顧媽媽的遺體,我已經(jīng)派人送到殯儀館。后續(xù)怎么處理……得你去拿主意。顧曉曉現(xiàn)在還是嫌疑人,沒辦法主持葬禮的……”
明疏桐聞言,眼前仿佛又浮現(xiàn)顧媽媽溫柔含笑的模樣——可如今,卻只剩一具冰冷的軀體。
她閉了閉眼,強忍眼眶里的酸澀,轉(zhuǎn)頭望向陸野:
“我想替顧媽媽辦一場簡單的喪禮……之后我會親自去和顧伯伯談?!?/p>
陸野立刻接話:“我已經(jīng)和顧家交涉過,姓顧的不是東西,他說他懶得處理顧媽媽的身后事。顧媽媽已無娘家人,所以,這事你可以幫到顧曉曉?!?/p>
“我已經(jīng)讓人通知顧媽媽的生前好友來送別。另外,我找了關(guān)系,顧曉曉能來喪禮上陪她母親最后一程?!?/p>
所有該安排的,他早已安排妥當。
顧曉曉說得沒錯,陸野確實是個極擅解決麻煩的人,永遠先人一步,事事考慮周全。
聽他已將一切處理得如此妥帖,明疏桐骨子里的教養(yǎng)讓她下意識低聲道:
“謝謝?!?/p>
她頓了頓,聲音愈發(fā)輕了:
“但現(xiàn)在,我真的需要一個人靜一靜。剛才我情緒太激動,說了些不該說的話……請你別放在心上?!?/p>
陸野靜默注視著她,聲線放得極柔:
“小桐,我們是夫妻,你不需要這樣壓抑自己。如果難受,我懷里隨時讓你靠;如果生氣,打我?guī)紫鲁鰵庖残小!?/p>
丈夫做到這個份上,也算無可指摘了。
“我知道不該怪你……可這件事本來不必走到這一步的……我接受不了……真的接受不了……”
她聲音發(fā)顫,轉(zhuǎn)身就要走,腳下卻虛浮不穩(wěn),才邁出幾步,整個人就軟軟向前倒去——
“小桐!”
陸野沖上前想接住她,卻只來得及護住她險些撞向地面的頭。
明疏桐已徹底失去了意識。
他一把將她打橫抱起,向醫(yī)護站狂奔而去,嘶聲大喊:“醫(yī)生!醫(yī)生在哪!我太太暈倒了——!”
聲音是恐慌的。
這些年來,他從未這么怕過。
幾名醫(yī)生和護士迅速圍攏過來,指引陸野將人放上移動病床。
醫(yī)生一邊檢查一邊詢問情況,陸野一一說了,最后想起什么,急急補充道:
“對了醫(yī)生,她最近身體狀態(tài)很不對勁……特別容易累,以前常熬夜,現(xiàn)在八九點就睡,而且睡得特別沉,第二天不叫根本醒不來……完全不像從前那樣準時自然醒……”
醫(yī)生點頭會意,立即安排護士抽血檢驗。
臨了,醫(yī)生又問了一句:“你和病人是夫妻關(guān)系?”
陸野點頭:“是。”
醫(yī)生:“平常有避孕嗎?”
陸野一怔:“沒有。我們在備孕?!?/p>
醫(yī)生另外又開了一張血HCG——人絨毛膜促性腺激素檢測。
一切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很快,阿楊拿著血樣快步送去化驗,動用了關(guān)系,不到二十分鐘結(jié)果就出來了。
他一看到報告,整個人震在原地,下一秒便以百米沖刺的速度奔向急診病房——
陸野正守在病床前,醫(yī)生友人石磊在一旁低聲安慰:“別太擔心,她只是受情緒沖擊太大,一時承受不住才暈倒的……”
“陸總!血檢結(jié)果出來了!”
阿楊揚著手中的報告,聲音因激動而發(fā)亮。
陸野心頭猛地一跳:
難道——是懷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