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疏桐只覺得額角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三十一歲,頭一回相親,最要命的是。
她還有個兒子,這事眼下還不能捅破。
可不說實話,等同于騙婚。
而最最棘手的是:她壓根就沒有再婚的打算。
這場面,真是尷尬得讓人腳趾摳地。
“實不相瞞,我是被我姐硬逼來的?!?/p>
她深吸一口氣,語氣坦誠:
“西溯哥,你條件很好,完全可以找到更般配的姑娘。像我這樣結(jié)過婚、還流過產(chǎn)的,實在不該出來……禍害別人。”
她并非刻意自貶,只是在陳述事實。
婚戀市場上,女性多半慕強向上,頭婚尚且難覓良配,更何況她這樣的二婚?
周西溯推了推金絲眼鏡,目光毫不避諱地在她身上流轉(zhuǎn)片刻,才輕輕笑了:
“有件事,你或許不知道……”
“什么?”
明疏桐下意識接話。
周西溯臉上竟驀地飛起兩片紅暈,聲音也低了幾分:
“明疏桐,你是我……求而不得的整個青春。我喜歡你,已經(jīng)很多很多年了?!?/p>
什么?
又一個說喜歡她很多年的?
前天是陸佐。
今天又冒出個周西溯?
最近她是命犯桃花煞了嗎?
明疏桐徹底怔住,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怎么,你這表情……是不信?”
周西溯苦笑著,眼神卻格外認真:
“是真的,我沒有騙你?!?/p>
明疏桐只覺得喉嚨發(fā)緊,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周西溯繼續(xù)娓娓道來,聲音里浸著化不開的溫柔:
“大學時,你身邊有江淮,我只能遠遠看著;畢業(yè)那年,我考上公務員,被外派一年。等我回來,你卻已經(jīng)嫁給了陸野……”
“后來我也試著談過戀愛,卻總是不如意。等你離婚后,我竟怎么都找不到你了……”
“現(xiàn)在好不容易等你回來,我不想再錯過這個機會?!?/p>
他話語中的情意繾綣而綿長,讓明疏桐心驚不已:
自己竟曾是別人心中深藏的白月光?
這實在太不可思議。
“能給我一個機會嗎?”
周西溯的眼神熾熱得像要燒起來:
“我們可以先從朋友做起……我不急著結(jié)婚的?!?/p>
明疏桐頭皮一陣發(fā)麻。
對方如此真誠熱烈,斷然拒絕是一種殘忍,可不拒絕……更是害人害己。
“周西溯,你在找結(jié)婚對象之前,是不是該先把你的舊情債了結(jié)清楚?”
一個冰冷而熟悉的聲音陡然插了進來。
明疏桐猛地轉(zhuǎn)頭,果然又是陸野!
這人怎么陰魂不散?
“陸野?你少在這里血口噴人!”
周西溯眉頭緊鎖,“我哪來的舊情債?”
“聽說你前女友給你生了個兒子,你還不知道吧!”
陸野不請自入,悠然坐在一旁,翹起長腿:
“一個公職人員,那點工資以后既要養(yǎng)兒子,又要養(yǎng)老婆,忙得過來嗎?”
他勾起唇角,語帶譏諷,“該不會是聽說我每月付給前妻一百萬贍養(yǎng)費,就動了歪心思吧?”
周西溯臉色瞬間漲紅:“你胡說八道!我哪來的私生子?”
陸野立刻點開一張照片:一個年輕女子牽著個小男孩。
“你可以自己去查查,這孩子是不是你的種。按出生年月算,應該是在你們談戀愛期間懷上的。再看看這張臉,跟你小時候像不像?”
周西溯死死盯著照片,眼底滿是震驚與茫然。
他轉(zhuǎn)頭看向明疏桐,正色道:“這件事我會去查清楚。今天……就先告辭了?!?/p>
看他那模樣,顯然自己也是一頭霧水。
目送周西溯匆匆離去,明疏桐這才冷冷看向陸野:
“破壞我相親,你很得意?”
“難道你真想一進門就當后媽?”
陸野擰緊眉頭。
“謝謝你告知實情。但以后,請不要再多管閑事。”
她抓起包就要走。
手腕卻被陸野一把攥住。
他壓低聲音,帶著薄怒:“前天你答應過我什么?轉(zhuǎn)眼就忘?什么記性!”
“我反悔了不行嗎?”
她的語氣任性又挑釁。
陸野被她噎得深吸一口氣,手上力道不自覺地加重:“你就這么迫不及待要找男朋友?”
想讓他兒子叫別人爸,休想。
明疏桐掙了掙,非但沒掙脫,反而被他捏得生疼。
她索性仰頭承認:“對!我才三十一,實歲三十,大好人生剛剛開始,遲早都是要找的……你放開!弄疼我了……疼!”
她蹙眉呼痛的模樣讓陸野瞬間松了力道。
她趁機抽回手,抓起包包就像一尾脫鉤的魚,飛快地沖向門口。
陸野低咒一聲,立刻追了出去,在門外再次攔住她。
他眼底翻涌著濃得化不開的墨色,語氣竟帶了幾分懇求:“你要交男朋友,我不反對。但看在我們夫妻一場的份上,再等我一個月……不,半個月!”
最后那句話,幾乎卑微到了塵埃里。
明疏桐心頭猛地一跳:
他難道真想悔婚,回頭再找她?
真是瘋了!
“我交不交男朋友,什么時候交,輪不到你來批準……放開!”
她用盡力氣甩開他,頭也不回地逃離。
陸野望著她決絕的背影,目光深沉如夜,胸口堵得發(fā)慌——她對他的排斥,竟如此之深。
這讓他煩躁之極。
*
另一邊,喬安正陪著婆婆觀看珠寶秀。
手機屏幕亮起,一條微信消息彈了出來。
朋友發(fā)來一段視頻,雖然拍攝距離較遠,但畫面清晰可見:
明疏桐與一個陌生男人在咖啡館交談,陸野闖入說了幾句,那男人便倉皇離去,隨后陸野緊緊抓住了明疏桐的手腕。
最后,明疏桐憤然離場。
朋友附言:【那女的和那男的在相親,陸野跑去攪局。那種姿色平平的女人他也看得上?陸財神的品味怎么這么奇葩?】
喬安面無表情地看完,指甲卻幾乎掐進掌心:
看到陸野主動糾纏明疏桐,她暗暗咬緊了牙關(guān)。
不能吵,不能鬧。
打蛇,必須打七寸。
眼下陸野顯然還沒放下。
而他,是塊最難啃的硬骨頭。
要想破局,必須從明疏桐那里下手。
而江淮,或許會是個絕佳的突破口。
借著去洗手間的間隙,喬安撥通了一個號碼:
“阿旭,幫我辦件事?!?/p>
電話那端傳來低沉的回應:“說。”
喬安眸中寒光凜冽,握著手機的手指節(jié)泛白:“我要讓明疏桐身敗名裂,最后……不得不嫁給江淮?!?/p>
阿旭淡淡反問:“不如直接處理干凈?”
喬安冷笑一聲,語氣陰鷙:“我早就說過,人死了,反而會永遠活在他心里。只有她臟了,變心了,嫁給別人了,為別人生兒育女了……陸野才會真正死心,才會回頭看見我的好?!?/p>
死人會成為永恒的朱砂痣。
唯有活人另嫁,才能斬斷執(zhí)念。
“具體要怎么做?”阿旭問。
喬安望著窗外驟然聚攏的烏云,一字一句道:
“陸佐不是想要她嗎?那就先成全陸佐……讓陸家內(nèi)部,好好亂上一場。”
阿旭平靜應下:“好,我去安排。”
*
政府大樓,某間辦公室內(nèi)。
楊錚正在聽取下屬的工作匯報。
一名監(jiān)聽組的成員悄聲走進,待匯報結(jié)束后,才遞上平板:
“頭兒,他們又聯(lián)系了。”
楊錚仔細聽完監(jiān)聽音頻,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那個叫阿旭的人,手機號注冊信息查到了嗎?”
“查到了,但很可能用的是虛假身份信息。”
“鎖定位置,確認長相。注意,不要打草驚蛇!”
楊錚屈指敲著桌面,目光深邃。
這條狡猾的狐貍,只要他敢再次伸出爪子,這次必定要將他連根拔起!
“需要通知陸總嗎?”手下低聲請示。
“不必?!睏铄P斬釘截鐵地拒絕。
那位祖宗,怎么可能舍得拿自己的心頭肉當誘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