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在流血。

額角磕破了，鮮血順著臉頰淌下來，很是觸目驚心。

撞人的騎手見狀，扶起摩托車，一溜煙便消失在了街角。

那輛車，連牌照都沒有。

“江淮，你怎么樣？”

明疏桐急忙上前扶住他。

他的腿摔得不輕，褲管撕裂了一道口子，腳踝處腫得老高，泛著不自然的紅。

“沒事?！?/p>

江淮借著她手臂的力想站起來，卻猛地倒抽一口冷氣。

腳踝處傳來撕裂般的劇痛，讓他瞬間冷汗涔涔，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再次倒下，連帶著明疏桐也一起摔在了地上。

“舊傷……怕是裂開了?！彼鄣寐曇舭l(fā)顫，“小桐，叫救護車……”

明疏桐被他沉重的身軀壓得一陣眩暈，半晌回不過神。

她全然沒有察覺，不遠處有人正舉著相機，對著他們“咔嚓咔嚓”拍個不停。

江淮強忍著痛楚，撐著手臂挪到一旁，低頭檢查自己的傷勢。

明疏桐慌忙爬起來撥通了急救電話。

救護車很快趕到，江淮被抬上車，明疏桐緊隨其后。

看著他疼得滿頭冷汗、嘴唇發(fā)白的模樣，她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又苦又澀。

在江淮眼中，她依舊是五年前那個被他捧在手心珍視的戀人。

所以他才會毫不猶豫地用身體護住她。

這世上，肯在危急關(guān)頭豁出自己性命去換他人平安的傻子，能有幾個？

偏偏他就是這樣一個癡情種。

可這五年間，她早已不是從前的她了。

那些年少時純粹的感情，已被深埋心底，在覆蓋上別的情緒后，化作了記憶里一道隱痛的疤。

甚至如今，她心里已經(jīng)住進了另一個身影。

那段逝去的舊時光，終究是被她放下了。

這讓她該如何面對他這份沉甸甸的癡心？

“別哭，我沒事?！?/p>

江淮竟還在留意她的情緒。

他這一句輕哄，反倒讓她的眼淚落得更兇。

在他們無疾而終的感情里，他沒錯，卻傷了她；她也沒錯，卻也傷了他。

如今相對無言，連一個擁抱都顯得不合時宜。

若她心如往昔，此刻定會不顧一切撲進他懷里。

可她做不到了。

她的心，已為另一個人悸動。

她的人生被另一段際遇染上了截然不同的色彩。

舊日時光，再也回不去了。

這一刻她再一次深刻的意識到——原來感情真的會變。

長久的缺席會讓傷痛淡去，而生活始終向前。新人朝夕相處的陪伴，溫柔以待的暖意，能讓人暗生情愫。

畢竟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救護車抵達醫(yī)院后，江淮被緊急送去拍片。

明疏桐的手機響了起來是。

陸野打來的：“我到了，你在哪兒？”

語氣是輕快的。

她望著急診室里匆忙來往的人影，低聲道：“陸野，我……去不了了。”

陸野語氣一緊：“出什么事了？”

“我在醫(yī)院。”

她猶豫著，生怕一提起江淮他就炸毛。

“哪家醫(yī)院？我馬上過來！”

他的聲音頓時急了。

“剛才有輛摩托車要撞我，江淮替我擋了一下，摔傷了，剛送過來?！?/p>

她飛快地說完，又小聲補了一句，“你……別生氣?！?/p>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再開口時，陸野的嗓音冷了幾分：

“地址發(fā)我?！?/p>

“你……還是別來了……”

她怕他鬧脾氣。

“怎么，他救了你，你就打算以身相許了？”

他話里立刻透出濃濃的酸意，“嫌我礙事，打擾你們舊情復燃？”

那醋意，簡直能飄出三里遠。

“陸野，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明疏桐的聲調(diào)不自覺地揚高，胸口微微起伏。

“抱歉，是我口不擇言。”

他竟沒繼續(xù)爭執(zhí)，反而立刻服了軟，語氣也緩和了下來：

“把地址給我。人家救了我太太，我總得當面道謝。但休想讓我把太太讓出去……”

最后半句，又顯混蛋了。

明疏桐把定位發(fā)了過去。

電話隨即被掛斷。

十分鐘后，有醫(yī)生匆匆找來詢問：“你是病人家屬嗎？”

“不，我是他朋友。他的腳傷情況如何？”

她語氣里難掩擔憂。

“粉碎性骨折，需要手術(shù)，但得先消腫。去辦一下住院手續(xù)吧……您跟我來拿住院申請單……然后去繳費……”

“好的?！?/p>

她跟著醫(yī)生去取了單據(jù)。

剛從診室出來，就撞見陸野帶著阿贊大步流星地走來。

他一身挺括的西裝，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臉色卻沉得能滴出水來，目光在她身上迅速掃過：“你沒傷著吧？”

“沒有?！?/p>

她揚了揚手中的單據(jù)：

“我去給江淮辦住院?！?/p>

“給我?！?/p>

他接過單子轉(zhuǎn)手交給阿贊去處理，視線卻驀地定格在她手掌外側(cè)那片明顯的擦傷上，一把抓過她的手腕：“傷成這樣，怎么不去處理？”

語氣瞬間變得又冷又硬。

“忘了。”

“走，去找醫(yī)生消毒?！?/p>

“不用那么麻煩。”

“聽話行不行？”

他眉頭緊鎖，語氣非常強硬。

她沒法再爭辯，由著他帶去找醫(yī)生處理了傷口，貼上一大塊創(chuàng)可貼。

再出來時，他的臉色總算緩和了些，緊緊牽著她的手，一同走向住院部。

阿贊已辦妥手續(xù)，護士正在病房里為江淮抽血。

待護士離開，江淮抬起眼，看見陸野正站在他面前。

那人面色冷峻，一只手緊緊握著明疏桐。

這一幕像根刺，猝不及防扎進江淮眼里。

許多年前，每次見到陸野，明疏桐的手總是牽著他的。

那時候，他們是戀人，她臉上總有溫柔笑意；而陸野永遠面無表情，看他的眼神里總帶著不屑。

可如今，他最愛的姑娘，卻被這個昔日的看客緊握在手——以一種不容置喙的、占有者的姿態(tài)，無聲地挑釁著他瀕臨崩潰的神經(jīng)。

他強忍著，額角青筋隱隱跳動。

“江淮，謝謝你救了我太太。你的所有醫(yī)療費用，我會負責……”

陸野語氣平淡，說著可笑的客套話。

江淮哪里是缺錢的人？

這話聽在耳里，只覺是一種深深的侮辱：“不必。我救疏桐，是因為她是我最愛的人。你的感謝，對我來說毫無意義……”

明疏桐面色一僵。

陸野的眼神驟然結(jié)冰：“江淮，你覺得說這種話合適嗎？”

江淮低低一笑，忍著劇痛閉了閉眼，聲音雖弱，卻字字清晰：

“我只是在陳述事實?！?/p>

“怎么，說實話也犯法嗎？我愛了她這么多年，從未變過……若不是造化弄人，我和她之間，哪里輪得到你？”

“橫刀奪愛的是你，陸野，你不過是僥幸鉆了空子，如今靠一張結(jié)婚證束縛著她?！?/p>

“你若真夠光明磊落，就放開她，讓她自己選：看她到底會不會選你！”

江淮素來溫文爾雅，不擅爭吵，更厭惡沖突，是個連說話都習慣溫聲軟語的人。

可此刻，他卻用盡力氣，向陸野發(fā)起了最直白的挑釁。

明疏桐聽得心驚肉跳。

陸野低頭審視，聲音是冰冷的：“來，陸太太，說說看，如果我給你機會，我和他，你選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