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點,明疏桐匆匆回到公司,很快便投入了忙碌的工作。
她身上穿的還是最尋常的職業(yè)裝,但婚戒沒摘。
公司里不少人都暗自不解:一個嫁入頂級豪門的女人,為什么不舒舒服服去做她的富太太,偏要跑出來做一份這樣普通的工作?
就連季總監(jiān)過來取資料時,也忍不住問了一句。
明疏桐淺淺一笑,答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夢想。我的夢想,就是親手設計一個個溫暖的家,讓它們成為有情人的歸巢,同時得到業(yè)主發(fā)自內心的認可?!?/p>
她曾經憧憬的人生,不過是擁有一個不大不小的窩,按自己的心意布置成喜歡的模樣,陪著愛人,伴著兒女,一起細數生活點滴,一路共經風雨變遷。
對于軟裝設計,她有一份對家的執(zhí)念在。
這天晚上,陸野出差在外,打來了視頻電話。
自打冷戰(zhàn)開始,這是他第一次恢復視頻聯系。
他說:“小桐,我這邊可能要多待幾天。一個朋友家里出了事。你出入記得注意安全,有事隨時打我電話……”
她留意到他身后的環(huán)境頗為簡陋,不由問道:“你現在這是在哪兒?”
陸野切換攝像頭,給她看了看那處簡樸的山居,解釋道:“這是我一個戰(zhàn)友家。他們家有人過世,我來送一程?!?/p>
因為是喪禮,他得留下幫忙幾天。
能讓他如此重視的,一定是關系極深的朋友。
具體情況她沒有多問,兩人聊了一會兒,那邊有人喊:“老陸,過來一下,管子也到了……”
陸野卻招手讓他們過來,語氣里帶著幾分驕傲,向他們介紹道:“來,認識一下我老婆……老婆,這些都是我以前一起當兵的戰(zhàn)友……”
鏡頭里頓時擠進幾個精壯的青年,紛紛揮手打招呼:
“嫂子好!”
明疏桐只得含笑回應:“你們好?!?/p>
掛斷視頻后,她獨自發(fā)了一會兒呆,心里有個念頭悄悄浮起:
她好像越來越進入“陸太太”這個角色了。
更重要的是,她似乎……也越來越滿意陸野這個丈夫了。
第二天,明疏桐去醫(yī)院探望公公陸平。
陸大夫人也在。
陸平并沒把之前那場風波放在心上,只淡淡說了一句:“媒體人就愛捕風捉影,現在既然說清楚了就好,不是什么大事?!?/p>
陸大夫人卻心疼兒子,總覺得兒子之前從未談過戀愛,卻娶了一個心里曾有過別人的女子,實在委屈,便厲聲叮囑明疏桐:
“以后,你和江淮必須保持距離。如果再有什么不妥當的事發(fā)生,受到傷害的不只是阿野,還有暖暖——她那么敬重你,你該懂點分寸。”
明疏桐輕聲應下。
陸野這一去就是三天。
到第四天晚上,他再次打來視頻,語氣是歉然的:“喪事已經辦完,但我要和這邊的政府部門談合作開發(fā)的事宜,恐怕得到后天才能回京?!?/p>
這幾年,明疏桐早已習慣他頻繁出差,如今他卻頻頻主動視頻,反倒讓她有些不適應——卻也隱隱嘗到了幾分戀愛的甜意。
她正在漸漸接受這種變化。
當然,心底也有一絲小小的思念,在無聲無息地滋長。
那種思念,不是一通視頻電話就能輕易撫平的……
同一天晚上,明疏桐收到醫(yī)院發(fā)來的短信,通知她:厲江淮次日上午九點手術。
這件事,她沒有告訴陸野。
他愛吃醋,告訴她自己會去醫(yī)院看望的話,說不定會不同意。
可人家到底是為了自己才受的傷,理應去的。
第二天一早,明疏桐早早趕去了醫(yī)院。
剛走到病房門口,就聽見里面?zhèn)鱽韰柦磻嵟牡秃穑?/p>
“出去!我不想見到你,你給我出去……”
她心頭一驚——他這是在和誰爭執(zhí)?
緊接著,一個女聲帶著哽咽響起:“江淮,我是你親媽啊,你怎么能這樣對我……我做的一切,還不都是為了你……”
厲江淮低低地慘笑起來,那笑聲里浸滿了凄切與悲涼:
“媽,您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您自己。當初我和疏桐都說好了,連領證的日子都定了,是您藏著戶口本不給,是您逼我們分手……我為了拿到戶口本,才不得不在家多留了兩天……”
“媽,我和疏桐那么多年的感情,全被您一手摧毀了,您知道嗎?您口口聲聲為我好,可在我這兒,它一文不值?!?/p>
江母被全盤否定,委屈得幾乎站不穩(wěn),聲音陡然拔高,帶著撕裂的尖利:
“明疏桐到底有什么好?她若真愛你,怎會沒過兩年就嫁給了別人?她的愛情,連屁都不算!”
“媽——”
江淮狠狠拍著床欄,指節(jié)泛白,嗓音沙啞得像被玻璃碴碾過,“是你告訴她我死了!是你啊!是你啊!”
那一聲一聲,像鈍釘砸進明疏桐的耳膜,連心臟都被釘得血肉模糊。
江母捶著胸口,淚水沖花了精致的妝:“那時候,你奶奶在電話里說要準備你的后事了,還說要把你葬在國外……”
“我說錯什么了?你差一點點就沒救回來。若不是你奶奶求來了一個專家,還用了一款新藥,你必死無疑?!?/p>
明疏桐站在門外,指骨捏得青白。
原來一切真的是陰差陽錯,是命中注定。
她和江淮,終究是有緣無份。
江母忽地抬眼,聲音冷成冰碴:“可后來,那個叫陸野的找過我。他問我你是被誰帶走的。他肯定知道你還活著,明疏桐怎么可能不知道?她若不是貪圖榮華富貴,怎會眨眼就嫁——”
“轟——”
明疏桐腦子里某根弦,瞬間崩斷。
陸野……早就知道?
那他為什么不說?
為什么?。?/p>
她猛地推門,腳步踉蹌,聲音劈了叉:“江阿姨,陸野什么時候找的你?什么時候?”
江母一身墨綠套裝,腰線鋒利。
她先怔了半秒,隨即眉峰倒豎,尖銳回擊道:“明疏桐,你現在可是有夫之婦,又跑來找我兒子,是想讓媒體再寫一場‘舊情復燃’……”
“我只問你,陸野找你具體是哪一天?”
明疏桐嘶聲截斷,眼眶紅得幾乎滴血。
此時此刻,她實在難以相信:陸野竟隱瞞了這樣重要的信息。
“不用問她。”
一道低冷的男聲自背后落下。
“問我?!?/p>
昨晚視頻里還說“后天才能回來”的男人,此刻一身風塵,站在病房門口。
他的目光落在明疏桐顫抖的背脊上,眸色深得像一口井。
明疏桐回頭,沒有小別重逢后的驚喜,只有心臟被一只看不見的手攥緊,越攥越碎。
她連點頭都費力,聲音啞得只剩氣音:“好,你說?!?/p>
陸野上前一步,伸手去握她,嗓音低而穩(wěn):“我們出去說——”
“啪!”
明疏桐甩開他的手,動作干脆無比。
“就在這兒,立刻,馬上?!?/p>
她整個人繃成一把拉到極致的弓。
這一刻,她仿佛又變回了表白之前那個冷厲、想離婚的明疏桐,一副不得到真相誓不罷休的模樣,整個人是歇斯底里的。
陸野的喉結滾了又滾。
他怎么也沒想到:千里迢迢、連夜回京,竟會面對這種場面。
紙包不住火。
最不愿讓她知道的事,終究還是瞞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