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之地,黑鐵峽谷。
一處巨大的露天軍械作坊,終年被暗紅色的煙塵與刺鼻的氣味籠罩,鐵銹的腥氣、人類奴隸身上酸臭的汗味,以及若有若無、卻始終縈繞不散的血腥氣混雜在一起。
數(shù)萬名衣衫襤褸、骨瘦如柴的宋人奴隸,正佝僂著脊背,像螞蟻一樣在灼熱的煉爐與鐵砧間忙碌,布滿老繭與新舊血泡的手,機(jī)械地?fù)]舞著鐵錘,鍛造著一批批的軍器!
啪!
一名膀大腰圓、梳著金錢鼠尾辮的金人士兵,狠狠將皮鞭抽在一名動作稍慢的老奴隸背上,頓時皮開肉綻,留下一道血痕。
“沒吃飯嗎,宋豬!快點!耽誤了軍械供應(yīng),老子把你們?nèi)珌G去喂幽鬼!”
金人士兵唾沫橫飛地咒罵著。
噗!
另一名金兵則獰笑著,一腳踹在附近另外一名老奴的后腰上,老奴猝不及防,踉蹌著撲向旁邊燒得通紅的鐵砧。
“嗤——”
一聲令人牙酸的輕響,伴隨著皮肉燒焦的氣味,老奴的手臂瞬間被燙得滋滋冒油,劇痛讓他渾身痙攣,卻死死咬住嘴唇,只發(fā)出一聲壓抑的悶哼,連慘叫都不敢大聲。
只因為,他的妻女還在金人設(shè)立的“洗衣院”里。
那地方名為洗衣,實則是供金人將士發(fā)泄獸欲的魔窟,就連北宋的皇室女眷尚且難逃凌辱,更何況他們這些尋常奴隸的家眷?
反抗,意味著親人的慘死。
峽谷深處,一頂相對完好但依舊簡陋的帳篷內(nèi),氣氛與外面的喧囂燥熱截然不同,卻更顯壓抑。
曾經(jīng)的大宋官家趙佶,身著一件略顯陳舊卻依舊整潔的淡黃色便袍,正伏在一張粗糙的木案前,案上鋪著一張微微發(fā)黃的皮卷。
他手中握著一支略顯破舊但筆鋒依舊銳利的狼毫筆,正凝神靜氣,不斷地書寫。
筆尖流淌出的瘦金體文字,銀鉤鐵畫,清峻凌厲,每一筆落下,都隱隱有微弱的光芒在字跡間流轉(zhuǎn),散發(fā)出一種令人意志消沉、心神瓦解的奇異波動。
這是他被迫為金人效力的事情——利用他獨(dú)有的書畫天賦,書寫這些能削弱敵方戰(zhàn)意的特殊文書。
“趙佶,動作快點,今天上面要你交出一百幅‘勸降書’……動作這么慢的話,估計到等到天黑才能夠完成……本將可不愿意在你這兒呆這么久!”
一名身材肥碩如山,滿臉橫肉的金國武將,坐在那里如同一座肉山,厭惡地對著兩人捂著自己的鼻子!
聽到這話,旁邊正在研墨的欽宗趙桓,雙拳緊握,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
他知道,父親每寫下一個字,內(nèi)心的屈辱便深一分,這些本應(yīng)承載風(fēng)雅與氣節(jié)的字,如今卻被迫成了助紂為虐的工具。
但是在看了一眼那一名肥胖的身影,感知到對方那屬于“圣境”強(qiáng)者的氣息,原本握緊的手又不由地松掉了……
就在這時,帳篷簾被粗暴地掀開。
一名金人小卒先是趾高氣揚(yáng)地掃了趙佶父子一眼,眼神中充滿鄙夷,然后轉(zhuǎn)向那一名武將,臉上瞬間堆滿諂媚的笑容,躬身道。
“拓拓大人!有個小丫頭片子,是這宋人皇帝的侄孫女,來年就滿十二了。按規(guī)矩,該‘為大金貢獻(xiàn)人口’了。最近前線跟幽鬼族廝殺,弟兄們折損不少,正好用她來犒勞三軍,鼓舞士氣?!?/p>
“哦?皇室血脈?那可是上等貨色,自然得好好‘用’起來。”
腦滿腸肥的金人武將聞言,戲謔地瞥了一眼臉色瞬間慘白的趙佶和趙桓,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獰笑:
“趙佶,你們父子聽見沒?你們該感謝大金的恩德!若不是我們護(hù)著,你們早就成了幽鬼的口糧了!”
他頓了頓,語氣更加輕蔑。
“不過話說回來,在這永恒之地都五十年了,你們這些宋人除了像豬狗一樣拼命生崽子,連個像樣的圣者都培養(yǎng)不出來,真是廢物透頂!連給我們大金提鞋都不配!”
“你!”
趙桓目眥欲裂,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周身微弱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靈力一陣波動。
“桓兒!”
趙佶急忙死死拉住兒子的手臂,聲音干澀沙啞,帶著無盡的悲涼與無力,“忍……忍一時風(fēng)平浪靜。他是圣境…………”
拓拓將這一幕看在眼里,發(fā)出一陣更加猖狂得意的大笑。
“哈哈哈!不愧是宋人帝王,還算是有一點自知之明!明日晌午之前,把人洗干凈送到洗衣局去!”
說完,他重重地哼了一聲,像驅(qū)趕蒼蠅般揮了揮手。
然后晃動著肥胖的身軀,大搖大擺地離開了帳篷。
“父親!奇恥大辱!奇恥大辱??!”
金朝武將剛走,趙桓積蓄的怒火終于爆發(fā),他一拳狠狠砸在腳下的泥地上。
轟!
一聲悶響,地面被他蘊(yùn)含怒意的一拳砸出一個近一丈深的坑洞,飛濺的泥土將他身上那件本就洗得發(fā)白的袍子染得一片污濁。
“我們……我們曾是大宋的帝王!昔日也是執(zhí)掌天下權(quán)柄!如今卻連自己的血脈親族都護(hù)不住,要眼睜睜看著她受辱……這……這比殺了我們還要難受!”
趙桓的聲音帶著哭腔,渾身顫抖。
“帝王……呵呵……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如今,你我不過是金人砧板上的魚肉,階下之囚罷了?!?/p>
趙佶仰起頭,仿佛透過破爛的帳篷望向虛無的天空,兩行渾濁的老淚順著布滿皺紋的臉頰滑落,滴落在陳舊龍袍的前襟上。
當(dāng)年汴京淪陷,靖康之恥,我父子被擄北上,受盡屈辱……本以為已是極致,誰知天道輪回,在這永恒之地,竟要重蹈覆轍,甚至更甚往昔!悠悠蒼天,何薄于我宋室?何薄于我父子?”
這帳篷中的兩人,正是華夏歷史上留下濃重悲劇色彩的徽欽二帝——宋徽宗趙佶和宋欽宗趙桓。
靖康二年,金軍攻破東京汴梁,北宋滅亡。
他們兩人連同數(shù)千宗室、妃嬪、朝臣被擄北上,經(jīng)歷了屈辱的牽羊禮,被封為帶有極大侮辱性質(zhì)的“昏德公”和“重昏侯”。
女眷們更是命運(yùn)凄慘,多數(shù)淪入洗衣局等地方,受盡非人折磨,欽宗的朱皇后不堪受辱投水自盡……
“初被擄時,那些金人,礙于我們曾為帝王……雖為囚徒,倒也未敢過于苛刻,身邊尚有人服侍起居……”
趙佶喃喃自語,眼神有些恍惚。
這位以書畫技藝聞名后世的“才子皇帝”,甚至在那段被軟禁的歲月里,還創(chuàng)作了上千首詩詞,日子雖失去自由,卻還算得上“愜意”。
然而,這一切都在他們降臨到這“永恒之地”后徹底改變了。
按道理,他們身為華夏歷史上的帝王,本應(yīng)有機(jī)會以王者身份降臨,攜帶部分臣子將士,占據(jù)一隅,擁有一席之地。
但,或許是因為他們“昏君”的名聲在歷史長河中過于顯著,被永恒之地的規(guī)則判定歸入了“好壞難評”陣營。
結(jié)果,降臨此地時他們竟然依舊保持著被金國俘虜?shù)臓顟B(tài)!
若非他們“昏君”的名頭在歷史上足夠“響亮”,加之宋徽宗趙佶那一手獨(dú)步天下的瘦金體書畫技藝,在永恒之地也被認(rèn)可為一種強(qiáng)大的“天賦”,頗具利用價值。
恐怕他們連眼下這勉強(qiáng)茍活的待遇都沒有。
“可恨!我等大宋朝的幾件蘊(yùn)含國運(yùn)的寶物,還有我伴生的靈筆,都被那些金狗奪走鎮(zhèn)壓了,更被其苛刻修行資源!否則,以父親你和我的天賦、特性,五十年來,又豈會止步這超凡一、二之境?”
趙桓捶胸頓足,想要拼死一搏。
可是一想到雙方的“實力差距”,就又頹廢下來!
就像是,當(dāng)初大宋即將被滅亡的時候,不遠(yuǎn)是拼死一戰(zhàn),而是割地賠款,試圖久安!
“畢竟,你我還有利用價值,這些金人不至于殺掉我們?”
兩名宋朝帝王,以淚洗面,互相攙扶,口中喃喃說道。
“叮叮叮!”
而就在這時,峽谷之外,突然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驚恐尖叫,緊接著便是凄厲的慘嚎和兵刃碰撞的混亂聲響!
“敵襲!幽鬼族打過來了!”
一名金人士兵滿臉是血,連滾帶爬地沖進(jìn)營地,驚恐地大喊。
然而,他話音未落,一道漆黑如墨、散發(fā)著陰冷氣息的霧氣便如毒蛇般從后方追襲而至,瞬間纏上了他的脖頸!
霧氣之中,一只枯瘦如柴、指甲尖銳異常的利爪猛地探出,輕輕一劃!
“噗嗤!”
鮮血如同噴泉般涌出,那名金人士兵的頭顱便與身體分了家,無頭的尸體踉蹌幾步,重重倒地。滾燙而粘稠的鮮血噴灑在帳篷簾上,留下觸目驚心的斑駁痕跡。
是幽鬼族!
只見峽谷兩側(cè)陡峭的山壁上,無數(shù)道黑影正如潮水般涌下,這些異族通體由不斷翻滾的黑色幽霧凝聚而成,沒有固定的實體,唯有一雙雙猩紅的眼睛,在霧氣中閃爍著殘忍嗜血的光芒,一雙利爪鋒利無比,甚至能輕易撕裂靈兵鑄造的鋼鐵甲胄。
嗖、嗖、嗖!
這些幽鬼行動迅捷如風(fēng),所過之處,無論是兇悍的金人士兵還是麻木的宋人奴隸,都如同紙糊的一般被瞬間撕碎。
一名宋人奴隸試圖向峽谷深處逃跑,卻被一只幽鬼利爪從背后輕易穿透胸膛,那顆仍在跳動的心臟被硬生生掏出,下一刻便化為一縷黑氣被幽鬼吸入體內(nèi)。
“是幽鬼的碎魂軍,快逃??!”
一名金人士兵怒吼著舉起厚重的鐵盾格擋,但那幽鬼利爪揮過,鐵盾如同紙片般被劈成兩半,連帶后面的士兵也被攔腰斬斷,殘肢內(nèi)臟灑落一地!
這一個種族本身具備了“高等種族”身份,成年個體便擁有媲美人類蛻凡五階以上的實力。
而這些精銳,更普遍具備了“超凡”層次的力量!
如此實力,足以與同等級的巨龍、比蒙等強(qiáng)大生物爭鋒,這些衣衫襤褸、修行資源被金人極度壓榨的宋人,甚至大部分普通金人士兵,在其面前都根本猶如待宰的羔羊一樣地?zé)o力!
當(dāng)然,金人畢竟曾是滅掉北宋的強(qiáng)橫“王朝”,底蘊(yùn)猶存。
“何方妖孽,膽敢襲擊我大金營地!找死!”
一聲如同驚雷般的怒吼從峽谷中央炸響!
緊接著,一股磅礴的圣威彌漫開來,浮現(xiàn)出一尊巨大的法相虛影浮現(xiàn),籠罩在整個“黑鐵”峽谷的釋放!
那法相形似一頭狂暴的獠牙野豬,周身的毛發(fā)如同一根根豎起的長矛。
“咻咻咻——!”
隨著拓拓的操控,那野豬法相周身的毛發(fā)驟然激射而出,化作無數(shù)道金光長矛,鋪天蓋地地射向涌入峽谷的幽鬼!
“噗噗噗噗!”
密集的穿透聲響起,沖在前面的上百只幽鬼瞬間被金色箭矢射穿,霧氣身軀上出現(xiàn)無數(shù)窟窿。
然而,幽鬼一族的天賦能力“虛化”此刻展現(xiàn)出來,那些被箭矢射穿的窟窿并未讓它們立刻消亡,它們紛紛撲向那些剛剛死去的金人或宋人尸體,汲取其中尚未完全消散的靈魂能量,黑色的霧氣翻滾著迅速彌合傷口,傷勢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恢復(fù)!
“可惡,此地竟然還有一尊圣境的武將……不過,無妨,人族的靈魂,大補(bǔ)之物……吃掉之后就能夠恢復(fù)狀態(tài)!”
一只被箭矢所傷、氣息萎靡的幽鬼,猩紅的目光掃視戰(zhàn)場,很快鎖定了那一座帳篷方向。
趙佶和趙桓這兩位曾經(jīng)的人間帝王修為達(dá)到準(zhǔn)圣層次,靈魂本質(zhì)相較于普通人已然強(qiáng)大許多,對他而言乃是極佳的補(bǔ)品!
后者頓時,發(fā)出一聲尖銳的嘶嘯,化作一道黑煙,直撲帳篷!
“不好,幽鬼沖我們來了……”
見到那一道散發(fā)著超凡氣息的黑煙,趙家父子兩人臉上表情大變,兩人雖然有超凡修為,卻缺乏武器與戰(zhàn)斗經(jīng)驗……
面對這種以屠戮人族為生的生靈,恐怕?lián)尾贿^兩個回合……
“陛下!快走!老奴為你們斷后!”
一道如同影子般守在帳篷外的老太監(jiān)李忠,毫不猶豫地?fù)踉诹粟w佶和趙桓身前。
他已年過八旬,頭發(fā)全白,身形干瘦。
因為資源匱乏,修為始終卡在蛻凡九階,身上只穿著一件單薄的灰色太監(jiān)服,但他枯瘦的手,卻死死握緊了一把銹跡斑斑的短刀,渾濁的老眼里閃爍著決絕的光芒。
“李忠!你……”
趙佶看著這個伺候了自己一輩子的老奴,眼圈發(fā)紅。
“陛下!老奴這條命是您給的!伺候了您一輩子,今日能為您和太子盡忠,是老奴的福分!快走?。 ?/p>
李忠嘶啞地喊著,話音未落,他已轉(zhuǎn)身燃燒起體內(nèi)所剩無幾的本源精血和壽元,爆發(fā)出遠(yuǎn)超平時的速度,悍不畏死地迎向那只撲來的幽鬼!
“噗嗤!”
幽鬼的利爪毫無阻礙地刺穿了李忠干瘦的胸膛。
但李忠也在最后一刻,將全部力量灌注到短刀上,狠狠捅進(jìn)了幽鬼的霧氣身軀!
“嗷——!”
幽鬼發(fā)出一聲痛苦的尖嘯,霧氣一陣劇烈翻騰,明顯暗淡了不少。
然而,更多的幽鬼被這邊的動靜吸引,蜂擁而至,無數(shù)只利爪瞬間將李忠身軀撕扯得粉碎,化作一團(tuán)血霧飄散。
而徽欽二帝則是趁著李忠用生命創(chuàng)造的短暫空隙,踉踉蹌蹌地沖出帳篷。
發(fā)現(xiàn)整個軍械作坊陷入一片火海,慘叫聲、幽鬼的尖嘯聲、建筑燃燒的噼啪聲交織在一起,構(gòu)成一幅真正的人間地獄圖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