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玲一怔,皺眉看著程妍。
程妍長的嫩,就顯得乖巧,即便問的話不好聽,也給人一種不是故意的感覺。
她沒說話,程妍就又說,“你剛剛說你和魏老先生離了婚,為什么?”
她一臉認(rèn)真,“魏老先生的遺產(chǎn)為什么都給魏洵?一丁點也不留給你和你兒子?”
魏洵表情已經(jīng)緩了下來。
他垂下視線,看著程妍握著他的手,小姑娘手指細(xì)長,白嫩嫩,看起來柔弱無骨。
可握過來的力道又那么大,與她呆萌的樣子完全不符。
蔣玲盯著程妍看了幾秒,突然笑出聲,“看來你知道他的事。”
她也看向兩個人交握的手,“那你就應(yīng)該知道他是個什么出身,干過什么事情。”
她說,“你家里人難道……”
“我確實知道?!背体驍嗨脑挘八某錾砣锶硕贾?,他沒有藏著掖著,他很坦蕩。”
她直直的看著蔣玲,“至于他做過的事情,我也知道,我不只知道他的,我還知道你的?!?/p>
她問,“所以你想說什么呢,你是想說他母親的身不由己?想說他無法選擇的出身?想說他受你們的白眼,在你們家艱難生存?”
程妍往前走了兩步,擋住了魏洵,直面蔣玲,“還是想說你那么多年處理掉了魏老先生鬧出來的多條人命,卻獨獨把他漏下了,心有不甘?“
頓了頓,她輕嗤,“又或者,你想說之前你安排了那么多場意外針對他,可他命大,全都躲過了?”
蔣玲瞪著眼睛,和剛才看魏洵的表情一樣,很驚訝。
程妍說,“這么大的人了,怎么是非對錯還要別人來教,我告訴你,你若怨恨,除了怨恨你那畜生一般的前夫,更要怨恨的是你自己識人不清,沒有及時抽身的勇氣,你并不無辜,所以裝什么裝?!?/p>
她說一句,蔣玲的神色就變一分。
程妍不管那些,“他母親因何懷了他,你比誰都清楚,你們一個被窩里生活了幾十年,你太明白你的男人是個什么德行了,可你怨恨不起他,因為你要依附著他生活,所以你把所有的怨恨都轉(zhuǎn)嫁到別的女人身上?!?/p>
魏洵也轉(zhuǎn)過身來,他沒看蔣玲,只看著程妍。
她扎了個馬尾,一身休閑裝,打扮得很普通,可又有些耀眼。
程妍的話沒停,“魏洵為什么會被接回來你也清楚,但凡不是你們家出了問題,他這輩子興許連踏入江城的機會都沒有,你阻止不了,但你心里有恨,你需要發(fā)泄,同樣你不敢發(fā)泄在你男人身上,只敢發(fā)泄于他,就憑著這一點,我瞧不起你?!?/p>
蔣玲深呼吸一下,緩了緩表情,輕哼,“看著柔柔弱弱的小姑娘,還挺牙尖嘴利的。”
她說,“看來是我多管閑事了,你們是雙向奔赴。”
她冷笑,“提醒你一句,我倒是成了惡人?!?/p>
蔣玲跟程妍對話不下去了,她一把年紀(jì),被一個年輕女孩子逼迫到這種地步,自己也有點掛不住臉。
所以她退了兩步,最后又說,“希望你以后別后悔。”
程妍一步不讓,反問她,“你呢,你后悔嫁給魏家老先生嗎?”
蔣玲沒說話,似是懶得回答了。
可其實,她是有考慮過這個問題的。
說實話,她不后悔嫁給魏民生,她后悔的是離婚。
當(dāng)時太沖動,如若沒有離婚,她如今的日子不會這么難。
有個魏家夫人的頭銜,雖說關(guān)起門來日子過得有多難自己心里清楚,可至少開了門她是光鮮亮麗的。
她想救她的兒子,還能借著魏民生的人脈網(wǎng),斷不會如此時這般寸步難行。
“不后悔是嗎?”程妍看出來了,“你看,你選擇了那樣的一個男人都沒后悔,為什么認(rèn)為我會后悔?”
她笑了,“你是哪里覺得魏民生要比魏洵優(yōu)秀的?”
蔣玲皺了眉頭,“你……”
猶豫一下,她又停了,后面的話沒說出來。
不一樣的,她們倆完全不一樣。
她嫁給魏民生是高攀的,她的家境和程妍不同,她想要過好日子,也就只能通過婚姻來改善。
不嫁給魏民生,她的選擇也會比較多,畢竟有一張好看的臉。
但再多的選擇,也都是普通家庭的男人。
對方興許會心疼她體貼她,可那又有什么用,生活的苦還是得吃。
相較于男人的溫情,她更喜歡過富裕的生活。
若是給她重來一次的機會,即便知道魏民生今后不是人到那種地步,她應(yīng)該也還會選擇他。
只不過會長長記性,繞過那些坑,將生活的路走得更平坦一些。
可程妍不一樣,程家家底子在那擺著,她有太多的選擇。
一個魏洵,即便魏民生把財產(chǎn)都留給他,經(jīng)濟上的絕對富足也彌補不了他們倆之間的差距。
程妍似乎明白了她要說的,“你看重錢,我就不能看重別的嗎?”
她問,“你可以不在意魏老先生是個爛人,為什么我不能不在意他的出身?”
蔣玲被他這話一下子問住了,張了張嘴,這次是真的說不出話來。
程妍輕呵一下,至此,再沒什么話對她說了。
她轉(zhuǎn)過身來對著魏洵,“你不要……”
后面的話程妍沒說出來,實在是魏洵看她的眼神太深邃了。
程妍遭不住,于是要說的話全忘了,嘴巴張了半天,就只吭哧出一句,“要去吃飯么,有點餓了。”
魏洵笑了,“好?!?/p>
程妍已經(jīng)松開拉著他的手,這次魏洵伸手牽著她,走到副駕駛開了門,護(hù)著她上車。
之后他轉(zhuǎn)身看著蔣玲,“還得謝謝你?!?/p>
他發(fā)自內(nèi)心的,“你可算是辦了件人事?!?/p>
說完他繞過車頭,開了駕駛位的門上去,“有沒有特別想吃的?”
程妍雙手捧著臉,莫名的覺得臉有點燙,“都、都可以。”
魏洵啟動車子,“那我就隨便選一家了?!?/p>
程妍哦了一聲。
車子開出去,蔣玲還在原地站著。
一直到她的身影完全從后視鏡里消失,程妍把手放下了。
她清了清嗓子,讓自己說話盡量情緒平穩(wěn),“她也是來醫(yī)院看病的嗎?”
“應(yīng)該吧。”魏洵說,“我也沒想到會跟她碰上。”
自蔣玲和魏民生離婚,他倆就再沒見過面。
魏民生出事,他去認(rèn)領(lǐng)的遺體,也是他給下葬的。
自始至終蔣玲沒出現(xiàn)。
他能理解,她應(yīng)該是還有恨的。
她恨魏民生,也恨他。
魏洵不是沒想過會碰面,只以為見了面大家都會把彼此當(dāng)成陌生人,誰也不搭理誰。
沒想到她會主動來找他。
等了等,魏洵猶豫著問,“你知道我的所有事情?”
看剛剛程妍對著蔣玲激情開麥的樣子,應(yīng)該是他那些上不得臺面的過往她都清楚。
程妍啊了一聲,有點兒不好意思,“之前、之前我哥告訴我的。”
有一些是圈內(nèi)人都知道的,比如魏洵的出身。
還有一些是后來程銘特意去查的,在魏洵幫著他們收拾了鄒家父子后。
他不太放心,所以找人去查了魏洵所有的過往。
有些事情不好查,明顯被人清理了。
最初程銘以為是魏洵想把過往清掃干凈,畢竟那樣的出身,對于任何一個人來說,都是挺丟臉的。
可查下來才發(fā)現(xiàn)不是,真正想要將過去抹除的是魏民生。
老家伙也知道自己干了太多不是人的事兒,花了大手筆,想將過往遮掩住。
相比于他,魏洵真的很坦蕩,他似乎并不怕別人知道他的過往。
如今魏民生一死,很多事情都好查了。
魏洵看著前面,隔了一會兒也就只是嗯了一聲。
他也不知道說什么好,談及過往,他對著別人的時候無所謂,可對著程妍,還是沒有辦法做到完全不在意。
接下來一路沉默,一直到車子開到飯店門口停下,兩人下車。
來的稍微晚了一點,包間沒有了,兩人在大廳坐下。
這邊剛落座,還沒等點菜,突然聽到有人叫,“魏哥,哎呀,這不是魏哥嗎?”
循聲看去,一伙人七八個從包間方向過來,應(yīng)該是剛吃完,一個個酒足飯飽的模樣。
魏洵有些驚訝,“你們怎么在這?”
那幾個人走過來,“群里發(fā)信息啦,說中午在這吃,還艾特你了,問你有沒有時間,你都沒搭理我們?!?/p>
旁邊有人說,“還有上次,上次答應(yīng)了出來玩兒也沒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