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車場里燈光昏黃,細細的毛毛雨灑落在入口處,地面濕漉漉的。手機陡然在口袋里響了起來,她拿出來看了一眼,電話時鄭啟言打來的。
俞安抿了抿唇,見一旁的孟致還在講著電話,將電話接了起來,喂了一聲。
“去哪兒了?”鄭啟言問道。
他前幾天出了差,聽這語氣像是回來了。
俞安沒說自己回家了,這段時間里,她一直下意識的回避著會想起俞箏的一切事兒,說自己在外面。
鄭啟言倒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問她在哪兒,只是又問她什么時候回去。
這人是很少打電話的,俞安不知道他是不是有什么事,默了默后還是說自己一會兒就回去。
鄭啟言沒再說話,掛了電話。
俞安本是打算找個地方坐坐的,因為這通電話還是提前回了家。
鄭啟言也不知道是多久回來的,風塵仆仆的這會兒還沒有換衣服,正同人講著電話。聽見俞安開門的聲音往她這邊看了一眼,示意她將還在客廳里的行李收起來。
電話那邊的人不知道是誰,鄭啟言的語氣漫不經心的,等俞安將行李收起來,他又讓她給他弄點兒吃的。
他的電話一直持續(xù)到俞安弄好吃的才收了線,這人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坐在餐桌前開始吃東西就看了俞安一眼,問道:“回家了?”
俞安嗯了一聲,很怕他會提起俞箏來,但他卻什么都沒有說,開始吃起了東西。
俞安暗暗松了口氣,沒再管他,去洗漱去了。
她以為這人給她打電話是有什么事,現在看來應該是讓她回來使喚她做事兒。
俞安有些郁悶,越發(fā)覺得這人現在是將她當成保姆了。
洗澡出去時這人倒是難得的收拾了碗筷,她往餐桌那邊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去吹頭發(fā)去了。
稍晚些時候躺在床上,沒多大會兒鄭啟言就也上了床,他才剛洗過澡,身上帶著些沐浴后味兒,見俞安背對著她直接就將人拉到了懷里。
“怎么了,心事重重的?”鄭啟言問道。
俞安沒有說話,試圖按住他那不老實的手,卻被他給反握住。
她掙了一下沒能掙開,低低的問道:“你到底想怎么樣?”
鄭啟言似是沒想到她會冒出那么一句話來,動作稍稍的停頓了一下,隨即探入睡衣下,哼笑了一聲,說道:“我想怎么樣你不清楚嗎?”
他的動作有些粗魯,俞安還沒有說話他竟就直奔主題而去,她再也說不出話來。
俞安心里愧對孟致,幾次想說清楚都沒能說出口。她心知不能再拖下去,其實成年人之間又哪里用得著一字一句的去說,此后的時間里,孟致打來電話她不再像以前一樣,往往都是說幾句就先忙為借口掛斷,他約她吃飯她也再沒有出去過。
沒過幾天后她被安排出差,兩人之間的聯系就更淡了下來。
俞安出差了將近半個月,再回公司時已有了過年的氛圍,同事們開始討論著年底的年終獎是不是會比去年多,或是說著搶票回家等事兒。
時間過得快極了,一晃這一年就走要過去了。
年底的鄭啟言顯然更忙,俞安回來也沒見他人影,也不知道他這段時間是否住這邊。
俞安同樣也是忙的,出差那么久沒有回家,她抽空回去了一趟。母親已開始準備著年貨,絮絮叨叨的念著讓俞安問問孟致要不要回家過年,如果回不了家過年就來家里一起過。
俞安敷衍的說人肯定是要回家過年的,胡佩文又問他過年后什么時候回來。
俞安幾次想同她坦白,但見她高興的樣兒又講話咽了回去,含含糊糊的說她到時候再問。
晚上吃過飯離開,剛出去門她就長長的吁了口氣兒,愁眉苦臉的想這謊不知道得撒到什么時候。到時候又該如何面對父母的責問。
她在門口站了會兒,這才慢慢的往停車場走去。
俞安在回來的第二天晚上孟致就打來電話,她看了會兒手機,猶豫了一下后接起了電話來,喂了一聲。
她努力的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和平常一樣,喂了一聲。
“出差回來了?”孟致問道。
俞安回答了一句回來了,她對他心里是存著愧疚的,想說點兒什么一時卻又找不到說的,于是沉默了下來。
電話那端的孟致又問了句什么時候回來的,然后半開玩笑半是真的說道:“我還以為你不會接我電話了?!?/p>
俞安擠出了笑容來,說道:“怎么會?”她試圖想找點兒什么話來緩和一下氣氛,但卻找不出來,她自覺無顏面對他,雖然他看不到還是勉強的擠出了一個笑容來,說道:“抱歉孟致,我……”
她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孟致給打斷,他似是知道她要說什么似的,說道:“為什么?是我……”
“當然不是,是我的原因。你很好,真的?!庇岚舱J真的說。
他的確很好,甚至可以說是無可挑剔。
孟致笑了笑,故作輕松的問道:“你是在給我發(fā)好人卡嗎?”
俞安很是窘迫,趕緊的說道:“當然不是……”
孟致見她這樣兒笑了起來,唔了一聲,說:“你對我沒感覺嗎?”
他這會兒倒是挺直接,更是讓俞安不知道該說什么。
隔了會兒后她苦笑了一下,避開了他的視線,說道:“不不,你很好……”她想著合適的措辭。
但還沒想好要怎么說孟致就說道:“既然你覺得我不錯,那我們就這樣相處試試不行嗎?”他稍稍的頓了頓,又繼續(xù)說道:“感情是可以慢慢培養(yǎng)的。我不敢說我對你十分坦誠,但和你相處的這段時間里,我是認真的。我們都是成年人,總要往前走不是嗎?給你自己,也給我一個機會,可以嗎?”
他的語氣溫和真摯,俞安甚至找不到拒絕的理由。只是他越是這樣兒她越是愧疚。
俞安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掛斷電話,孟致不虧是做律師的,她在他的面前顯得無比的笨嘴拙舌,他比她想象的更執(zhí)著,讓俞安既然覺得和他相處沒有任何不愉快,就當朋友那么處著,如果她有更好的選擇,他會祝福她。
不知道是想了太多的東西還是怎么的,俞安的腦仁兒一陣陣的刺痛著,回到家找了藥吃下才好些。
鄭啟言年底的應酬多,應酬完已經是十一點多了。老許這段時間又回來給他開車,見他從門口出來,趕緊的將車開了過去,下車拉開了車門。
鄭啟言的身上一股子的酒味兒,應該是喝了不少酒。
老許一直都擔心他的身體,但他很清楚,身在商場也是身不由己,不是他說不喝酒就能不喝的。
鄭啟言上車后他很快關上車門,重新上車也沒急著發(fā)動車子,而是將早準備好的保溫杯拿出來,遞給了正揉著眉心的鄭啟言,說道:“您喝點兒,阿姨煮的醒酒湯,要不然明天胃肯定會不舒服?!?/p>
他準備得很周到,鄭啟言卻皺起了眉頭來,他沒有接,說道:“放著。”
老許還想再勸他,但見他一臉的不耐煩只能將話給咽了回去,將保溫杯放在一旁,系上安全帶發(fā)動了車子。
后座的鄭啟言一直閉目養(yǎng)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這段時間他一直住他自己的地兒,老許開著車往那邊去,誰知道開了沒多大會兒鄭啟言就出了聲,讓他去俞安那邊。
老許不由得愣了愣,問道:“俞小姐回來了嗎?”
他一直叫俞安小俞,只有在鄭啟言面前才稱呼俞小姐。
鄭啟言沒有回答他的話,就連眼睛也沒有睜一下。
那邊房子小到底不如他這邊住著舒服,老許知道他就算一直沒說過什么也是不習慣的,猶豫了一下后說道:“要不我打電話問問?”
那邊這段時間沒有人住,鐘點工也沒有過去,他過去是冷冷清清的。
鄭啟言不耐煩極了,說道:“讓你過去就過去,廢話怎么那么多?”
老許哪里敢再說話,在前邊兒調了頭。
一路上鄭啟言都沒有說話,臉色也不怎么好。他這段時間的事情多,很多時候應酬完都已是很晚了。
老俞擔心他會不舒服,但見他的臉色不好又不敢說話,只是時不時的看著他。
晚上的道路空曠,很快便到達俞安的小區(qū)。鄭啟言喝的酒不少,他送了他上樓。待到到達樓層,他本是要跟著一起出電梯的,鄭啟言卻突然開了口,讓他回去早點兒休息,他沒事。
老許還想看看俞安有沒有回來,聽見他那么說只得應了好。
他到底放心不下,乘電梯下了樓后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拿出手機來撥了俞安的電話。
電話很快就被接了起來,俞安的聲音傳了過來,叫了一聲許師傅。
老許趕緊的說道:“抱歉小俞,那么晚打擾你了。我剛送鄭總過來,你在家嗎?”
鄭啟言這會兒正在沙發(fā)上坐著,俞安已經準備睡了,往沙發(fā)那邊看了一眼,回了一句在的。
電話里老許似是松了口氣兒,說道:“你回來我就放心了?!鄙陨缘念D了頓,他接著說道:“鄭總這段時間應酬多,今天晚上我看他好像有點兒不舒服……麻煩你多注意注意,有事給我打電話?!?/p>
俞安又往鄭啟言那邊看了一眼,倒沒說什么,輕輕的應了一聲好。
老許放心下來,客氣了兩句后放心的掛了電話。
鄭啟言不知道是否知道這通電話時老許打的,一直閉著眼動也沒有動一下。這人那么大晚上過來是俞安沒想到的,她本是打算回房休息的,但想起剛才老許打的電話猶豫了一下還是往沙發(fā)那邊走了過去,問道:“你沒事吧?”
鄭啟言伸手摁著眉心處,臉色不是很好,他沒有回答她的話,說道:“給我倒杯水。”
俞安沒吭聲兒,很快倒了一杯水過來,輕輕的放在他的面前。
鄭啟言這下總算是睜開了眼,端起水杯一口喝完了杯子里的水。
俞安拿了杯子又給他倒了一杯,這下他倒是沒喝了,看著她問道:“什么時候回來的?”
自從知道她出差后他就沒打過電話,當然,她也沒有給他打過。
俞安沉默了一下,說道:“回來幾天了?!?/p>
鄭啟言沒有說話,只是就那么靜靜的看著她。俞安以為他會說點兒什么的,但最后他什么也沒有說,又端起了水杯來。
俞安不知道同這人說什么,猶豫了一下后問道:“還需要我做什么嗎?”
鄭啟言說了句不用,擺擺手讓她去休息。
俞安很快回了房,他又在沙發(fā)上坐了會兒才去洗漱。
俞安本是要睡覺了的,這人突然過來讓她沒了睡意。她在床上靜靜的躺著,過了好半天都不見這人從浴室里出來,猶豫了一下后還是起身往外邊兒去。
她出去時鄭啟言剛好從浴室里出來,只是臉色看起來比之前更白了一些。
“你沒事吧?”俞安忍不住問道。
“給我找點兒胃藥?!编崋⒀哉f道。
俞安很快往客廳里去翻藥箱,她知道這人一向很能忍,雖是很快找了藥出來,還是問道:“要不要去醫(yī)院?”
鄭啟言搖搖頭,說了句不用,接過了她遞過來的藥。
這一晚兩人都遲遲的沒有入睡,鄭啟言應該是很不舒服,一直都沒有睡著。俞安的心里擔心,也一直睡不著,只是兩人躺在床上誰都沒有動。
時間慢慢的過去,不知道鄭啟言是怎么知道俞安還沒有睡的,過了許久之后聲音疲憊的開了口,說道:“我沒事,睡吧。”
俞安沒有說話,仍舊那么靜靜的躺著,直到他的呼吸漸漸的變得均勻綿長這才稍稍的放心了一些。
也許是早過了困的時候,即便是身邊的人睡著了她也一時睡不著,睜著眼睛就那么看著漆黑的天花板,過了好會兒,她想輕輕的將鄭啟言放在她腰上的手拿開,但才剛動了動就被他給摟了回去,低低說:“睡吧?!?/p>
他這話像囈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