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衡最后也仍未同意免稅一年。
不過,卻也并未一口拒絕。
秦時亦并不急于求結果。
眾所周知,跟老板要預算,倘若一回不同意的話,最優(yōu)解不是擺事實講道理,說明這筆錢的重要性。
而是回去,再畫更大更圓的餅。
過日子嘛,同樣講的是細水長流的水磨功夫。要預算和減稅都是從領導口袋里掏錢,殊途同歸罷了。
如若春天之前還不同意的話,她就要從聞巽的弟子里挑一名文筆姝麗的來,為偉大的帝王著書立傳了。
到那時,沒有一兩項切實的仁政,確實不大好看吧?
總之,話既然留影,她此刻便又歡喜切過:“是我不該,怎么年節(jié)期間還要與大王論政呢?大王,我的馬兒可備好了?”
姬衡仍在思索著稅務與來年勘定土地的種種細則,此刻王后畫風突轉,叫他眉頭又是一皺。
但這并非不愉快,只是十分不適應罷了。
不過話說的也對,年節(jié)期間,不該如此。
他因而點頭:“寡人已令太仆寺安排駙馬都尉于上林苑待命,如今王后所騎馬匹,自然已是備好。”
他話音落下,周巨便知機的微一躬身,身側兩名衛(wèi)兵轉身靜立,露出來被駙馬都尉牽過來的一匹矮馬。
那正是一匹古羌馬。
它有著大大的眼睛,背腰短平直,顯然很適合載人或負重。頸部短小,尾毛長而濃密,前方的馬鬃更是被打理的光澤亮麗。
細細看去,還帶著微微的濕潤感。
想來王后要學騎馬,駙馬都尉已命侍從們上上下下再次侍弄過一番了。
這是一匹3歲的小母馬,能日行50里路,負重遠勝普通馬一倍。且不懼道路濕滑,山林坎坷。
雖在體型方面略遜色,可其他種種全是優(yōu)勢。
“王后可喜愛?”
姬衡走上前去。
他高大的身軀站在這馬兒身邊,倒襯的場面莫名滑稽。但秦時比劃著自己的身體,又看這馬兒——
那自然是喜愛的。
眼前的馬兒并無什么突出的特色,渾身褚紅色毛發(fā)只勝在沒有雜色。若論顏值,跟姬衡的河曲駿馬又大不相同。
但是這樣看去,卻越發(fā)像一只可可愛愛的家中萌寵了。
因為秦時是年前才獻上馬蹬與蹄鐵,因而太仆寺還未來得及為它裝備。只是讓馬兒本身便溫馴穩(wěn)重,自有一股踏實的氣質,因而更讓人覺得安心。
“到這里來?!奔Ш獬斐鍪秩?,然后牽引著她的手掌,輕輕撫摸在馬兒側方鬃毛上:
“駿馬乃軍戰(zhàn)之士,想要與其接觸,需先認馬。”
他手一伸,便有侍從恭敬奉上一柄馬鬃梳,再交到秦時手中,教她輕輕的替馬兒梳著毛,從側方向前緩緩拉近距離。
“為馬梳發(fā),為的是叫它熟悉你的氣息,且這等照顧習慣養(yǎng)成后,來日你若突然飛身上馬,它亦不會驚。”
秦時手一頓。
飛身上馬?
大王可真敢想啊!
又有侍從奉上紅糖塊兩枚,姬衡則吩咐:“再喂一喂?!?/p>
這倒是他難得的柔聲軟語了,可惜說話對象乃是對著這樣可愛的馬兒。
秦時看著那溫馴馬匹信賴而又水汪汪的大眼睛,此刻也心頭發(fā)軟。
雖然大王教的這樣細致,但她知道,能被太仆寺選上來的馬匹,性格定然是極溫順的,便是直接上馬也無妨礙。
不過,萬一日后要接觸陌生馬兒呢?
因此,秦時也認真學著。
這焦香濃郁的紅糖塊放在掌心,面前的古羌馬尾巴略甩了甩,鼻子打了個呼哧,而后便毫不猶豫的低下了頭。
濕漉漉且柔軟的舌頭從她掌心一卷而過,方方正正的紅糖塊很快被含入嘴中,馬嘴咀嚼,而后又很不浪漫地有口水濺了出來。
“啊呀?!鼻貢r忍俊不禁:小饞鬼。
果然,食物可以對付天底下所有的萌寵,古羌馬也不例外。
從喂食開始與馬兒接觸的步驟,對比當初燕將軍教導姬衡的那些,已然是省略不少。
但他年少時騎的便是河曲駿馬,如今這古羌馬在他身側,簡直像是一頭大型犬,單手便能制服。
因而姬衡也并不太擔憂,只在兩者熟悉一陣子后,又認真道:“王后為它取個名字吧?!?/p>
名字……
秦時認真看著馬兒,對方柔軟而信賴的大眼睛仍舊靜靜看過來。
她沉吟一瞬:“飛霜?!?/p>
“它叫飛霜?!?/p>
姬衡有些訝異。
因這馬兒通體褚紅色,身上并無哪些地方有白,何來飛霜?
然而秦時卻已經笑看著他:“大王校獵歸來,于林中馳駿馬,馬蹄颯颯,踏碎草上露霜,實在令人心動?!?/p>
沒有人能抗拒那樣飛揚的一幕,男人女人都抗拒不了。
駙馬都尉已深深彎下了腰,并假裝自己是個聾子。
而姬衡沉默一瞬,神色也愈發(fā)柔軟:
“從今往后,這便是王后的飛霜。”
他收攏心神,再次教導:“既與飛霜相熟,首先便要練習上下馬。我秦國兒郎軍中訓練,練的是飛身上馬?!?/p>
“但王后初學,便從側上開始?!?/p>
假如有馬鐙,只需要有人略略照看,秦時便可踩在馬鐙上側身而上。
但如今沒有,她也還沒有柔韌到能夠不不經訓練便直接上去。
而姬衡將小臂橫于前方:
“寡人為王后支撐——王后可敢上馬一試?”
這有什么不敢的?
且不說姬衡的英武氣質多么令人安心,就說眼前的古羌馬,個子也是真的不高??!
只是沒有馬鐙,秦時上的略狼狽些,但并不是不成功的。
而后還要練平衡,以及握韁力度,還有肚腹腰背的核心該如何維持等等。
托了馬兒脊背短平直、且個頭不高、性格溫馴平穩(wěn)的福,短短一下午的練習,秦時已經能保證自己行于馬上,核心穩(wěn)定,慢走不晃,小跑不落了。
騎在馬上不僅要核心收緊,還要照顧著馬兒的情緒,同時在馬兒奔跑時,身體也并不是僵硬的,反而要如波浪一般跟隨著它的節(jié)奏。
只是后者乃是長久功夫,若想要練成貴族騎馬颯颯的英姿,還需長久的練習才是。
秦時握緊韁繩,躍躍欲試:“大王,我是否也能策馬飛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