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李勣屬實是不講究,這春寒料峭,呃,算是春末夏初的時節(jié),把人家上衣給扒光了,賀蘭楚石必定是冷的厲害,哆嗦得上牙打下牙,嘴唇都變色了。
多年以后回想起這一時刻,賀蘭楚石大概會感慨一句“那是一個陰冷漆黑的夜晚,大理寺的牢房有些潮濕,只有一盞昏黃的油燈……”
咳,想多了,別說多年以后,今晚能不能過得去還不知道呢。賀蘭楚石眼發(fā)直、心發(fā)抖,胳膊上的布條都被拆了下來,傷口被拍得直往外滲血。
顯然這個傷口也就是一兩天之內(nèi)造成的,如此整齊的刀傷,不能說是樹枝刮的吧?說是和誰比武弄傷的?比武也沒有動真家伙的。
總得說點啥才行,賀蘭楚石這會兒真的是啥也不想說,可是放眼看看全屋都是“勸”你開口的好東西,什么皮鞭、棍棒、紅烙鐵,真是樣樣俱全。
這傷口破皮不傷肉,一看就是自已劃的,沒事給自已胳膊開個口,這是什么愛好?不傻的都能猜出來這是怎么回事,賀蘭楚石需要做的就是拉個名單出來。
無奈之下賀蘭楚石說道:“我與杜荷、趙節(jié)飲宴,一時興起我們?nèi)藳Q定拜把子,于是就劃了一刀?!?/p>
“拜把子不是用雞血嗎?你們是喝傻了還是怎么地?喝的假酒嗎?”李勣臉上全是充滿了嘲諷的笑容,就算是歃血為盟,也多是用動物血涂抹于嘴唇上,直朝自已動刀的沒多少。
他們這三個人都是貴族中的貴族,一個個身嬌肉貴的,能舍得給自已一刀,這是表多大的決心?要干多大的事?
紇干承基去洛陽刺殺魏王,他們這邊歃血結(jié)盟,東宮的貴客們干的事可真挺貴呀,李勣光是想想都要跪了。
“喝的什么酒不重要,跟什么人喝的才重要?!笔挰r笑呵呵的說道:“去請駙馬都尉杜荷,開化郡公趙節(jié)?!?/p>
請人的事蕭瑀不參與,李勣去就行了,審人的事,蕭瑀也累了,他決定到外面補個覺,臨走對錄事說道:“他愛說什么說什么,他說你就記,不說也別問?!?/p>
又吩咐獄卒一聲:“把他吊起來,他要說話就放下來讓他說,沒話說就吊著?!?/p>
“是?!豹z卒和錄事恭恭敬敬的躬著腰應(yīng)了一聲,蕭瑀轉(zhuǎn)身就走了。
賀蘭楚石雙手帶著鐵拷,鐵拷中間有鐵鏈相連,鐵鏈中間被繩索拴著穿過空中的吊環(huán)把給人懸吊起來。
懸吊的高度是雙腳剛剛離地,腳尖要是用力向下能觸到地面,但是手腕會卡得很疼,手要是抓住鐵鏈用力做個引體向上,手腕可以不被卡壓,前提是你得有力氣一直撐著。
懸吊好了之后,獄卒和錄事也不嫌棄,雙雙躺到墻邊的破木板上,折騰半宿了,能歇一會兒是一會兒,他們只丟給賀蘭楚石一句話:“你最好別出聲?!?/p>
他要是不說話,獄卒和錄事就可以睡覺,他要是說話,他們就得折騰。賀蘭楚石也不想折騰他們,但是這滋味誰上來吊著誰知道。
其實賀蘭楚石這邊算好的了,紇干承基那邊鞭抽、棒打、小烙鐵都快輪一圈了。
四月初一是個很平常的日子,然而今年的四月初一很不平常。
長安四月初一的早晨異常的美麗,或許是為了和昨晚的火燒云比美,漫天的朝霞如同仙女織就的彩緞一般在天邊肆意的鋪展。
房玄齡、李勣、蕭瑀三個人在朝房碰面,六只眼睛都紅通通的,都頂著大大的黑眼圈,關(guān)鍵是三個人的腦袋都在嗡嗡作響。
這輩子沒遇上過這么大的瓜,同時審理兩個皇子的謀反大案,從古到今這真的可以說是開天辟地頭一份了。
這一晚上就是拔蘿卜,揪泥,再拔蘿卜再揪泥?,F(xiàn)在除了李承乾以外,其他人都已經(jīng)被控制起來了。
侯君集、李安儼、李元昌、杜荷、趙節(jié)全都被下了大獄,有的挨了幾鞭子,有的問了幾句話,有的還沒來得及問話。
三個人面面相覷,一會兒上朝怎么跟皇帝匯報這事?用不用先傳御醫(yī)上殿?要不給皇帝備點速效救心丸吧。
房玄齡手里拿著紇干承基寫的告發(fā)太子謀反的奏章,按說他身為朝中元老級別的重臣,發(fā)生了這樣的事,不應(yīng)該是一副如喪考妣的表情嗎?
這是多么令人痛心的事情,房玄齡內(nèi)心里居然有一股幾乎要壓制不住了的狂喜,他也說不清是怎么回事,反正莫名其妙的開心。
李勣手里拿著賀蘭楚石揭發(fā)侯君集相助太子謀反的奏章,感覺有點哭笑不得,侯君集這個老東西真是天生反骨,陪爹造一把反,回過頭來陪兒子再造一把反。
李承乾這次是徹底涼透了,下一任太子目前來看應(yīng)該是毫無懸念的。李勣早也料到有這一天了,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樣快。
李勣千算萬算漏算了李承乾是李泰的最佳助攻,誰能想得到他沒事還要造個反玩玩?
看看李靖和魏征,自已好像是慢了一步?;叵肫鹱蛞狗棚w的信鴿,李勣嘴角微挑,自已也算穩(wěn)穩(wěn)的站好了隊。
從長安到洛陽六七百里的路程,皇家儀仗步行趕路要半個月左右,平常的一人一馬要三四天,中途換馬不換人,不分日夜的奔馳最快一整天能到,那么信鴿呢?
軍隊以及皇家用的信鴿,兩個時辰就能把信送到,所以李泰和李治有的時候一天會往返好幾次小紙條。
昨天晚上李淳風(fēng)坐院子里看著兩個小道童煉丹,這天師丹藥煉的都快堆成山了,也沒煉出能爆炸的玩意兒。
李淳風(fēng)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開始懷疑李泰的想法了,一個道童煉丹煉炸爐了,他就說硝石和硫磺混一起能制造出一點燃就爆炸的東西,試驗這么久了也沒再炸一次爐。
一次意外而已,值不值得投入這么大的成本去研究?那次炸爐一定是配方的問題嗎?就不能是爐的問題?也許就是爐不結(jié)實呢?
李淳風(fēng)正盯著爐火胡思亂想,一只信鴿穩(wěn)穩(wěn)的落到了他的肩上,他拿出紙條一看,立馬瘋了似的跑去找李泰了。
李泰剛躺下,還沒睡著呢,就聽李淳風(fēng)就沖守門的人大聲的嚷嚷:“叫殿下起來!快點!”
“讓他進(jìn)來?!崩钐┮矝]起床,就只是坐了起來,李淳風(fēng)進(jìn)門就把守夜的人給趕了出去。
他點起蠟燭,端著燭臺走到床邊,把紙條往李泰手里一塞,李泰展開紙條一看,立馬哈哈大笑:“我終于等到今天”。
“別笑了,收拾收拾火速回京,在太子一事上什么話也別說,皇上問你你就是個哭,另外切記提防一人?!?/p>
李泰咂了咂嘴,哭有點困難了,這心里樂的直鼓泡,好吧,情緒可以醞釀,盡量哭就是了,他問道:“提防長孫?”
“李治?!?/p>
早朝開始的時候剛好也是開城門的時候,李世民這邊抬腿走進(jìn)大興殿,李泰那邊縱馬沖出洛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