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無忌為什么沒有向晉王匯報長樂公主的病情呢?還真不是怕查,而是沒拿李治當回事。
在別人眼里李治是個親王,在長孫無忌眼里李治就是個孩子,一個小屁孩兒能頂什么事?
告訴他也沒用,治病他不會,有事他做不了主,也就是個添亂的能耐。
這事就是匯報了的話,確實是沒什么用,但是你沒匯報那就不合規(guī)矩了,難免會引起皇帝的疑心。
皇帝去祭天可不是逃跑的,這事你說你不知道,誰信?
你明知道皇帝沒在京中,你剛把你舅舅埋上,你一回到家公主的病就重了,就這么巧嗎?
李世民特別不愿意相信長孫無忌會拿麗質來報復自已,但又忍不住要往那個方向上想。
他一面告訴自已不要總是把人往壞處想,長孫無忌不是那么冷血的人,不管怎么說麗質都是他親外甥女。
一面又告訴自已不要總是把人往好處想,高士廉和長孫無忌不是一般的甥舅關系,那是情同父子,你能動人家老子,人家就能動你孩子。
陳文也沒有十足的把握確定,李世民會因為他一句話就相信長孫無忌有謀害長樂的心,但是他知道多疑就是帝王這種動物的代名詞。
隨便給他一句話,他自已就能聯想出一部電視劇來,而懷疑一旦產生,罪名就正在走來的路上了。
李世民晚飯沒吃,很早就躺在床上了,卻整整一夜沒有合眼。
這一夜他想了很多,無論長孫無忌有沒有做出什么對長樂不利的事,自已該做的事都是一樣的。
就算長孫無忌沒有加害長樂的行動,但是他有暗殺李恪的行動,他有誘導李佑的行動,他有干擾李泰的行動。
除了自已死命地護著他,幾乎所有的成年皇子都站到了長孫無忌的對立面。
唐直直接沖長孫無忌揮了刀;李泰一直隱而不發(fā),卻封存了長孫無忌殺害朝廷命官的證據;李治逮個機會就得給長孫無忌上點眼藥;李恪更是絲毫不掩飾他的恨意,只要能惡心長孫無忌一下,他寧可自已掉塊肉也干。
自已還能護住長孫無忌幾天?這江山早晚是孩子們的,等到李泰登了基,莫說他心里就不喜歡這個舅舅,就說他能不能禁得住他的兄弟們拱火?
自已出手還能保住長孫無忌一生富貴,等到他們小輩的出手,怕不要把他碎尸萬段。
到時候對不起長孫一族還則罷了,也難免要給李泰留下誅殺舅父的惡名。
日暮西山的時候,李世民最大的心愿就是給李泰留下一個干凈的朝堂,留下他使得順手的刀,再好的刀不順他的手也不能留。
這也是為什么要破格的對陸清好的原因所在,陸清并沒有優(yōu)秀到大唐離他不行,沒有什么事是非他不可的,但陸清死心眼,死心塌地地忠誠于李泰,李泰用他最為順手,這就是他最大的優(yōu)勢。
“查一下這些天,長孫府都有什么人出入?!?/p>
李世民到底還是起了疑心,長樂病重長孫府應該有點異常的舉動,總得到處尋醫(yī)問藥,或者發(fā)個招醫(yī)榜什么的吧?
“長孫家大部分人都上山了,并沒有什么特殊的人出入,只有一個特別的人?!?/p>
陳文看了李世民一眼,又低下頭說道:“袁天罡去了長孫府,是長孫司徒親自接送的?!?/p>
“哦?”李世民的眉頭一皺,長樂病重了,長孫家都沒人慌張,沒人進宮報信,也沒人請郎中,倒是急著把袁天罡請去了,請他干什么?
袁天罡可不是尋常百姓,雖然他也頂著個縣令的官帽,但是請他沒有問公事的,請他不是算命看相就是測字看風水。
像袁天罡這種被譽為當世半仙的人物,是最令人忌憚的,誰知道他能搞點什么妖術出來。
要知道歷史但凡有個造反的,都得跟這種神神秘秘的人物掛上鉤,所謂皇權神授,不搞點天意啥的,怎么能成事呢?
有在魚肚子里藏個紙條的,有半夜假裝狐貍精說人話的,有在地里埋上刻好字的石頭的,實在不行還有四處散布童謠的,總之都得先討個口彩造個勢。
李世民倒是不懷疑長孫無忌會造反,但是他懷疑長孫無忌是在測天命,自已這段時間就在裝病,呃,不是,是在生病。
自已能想到的事,長孫無忌也能想到,他會不會是在給自已尋后路?他是不是也擔心李泰登基以后對他不利?那他會怎么辦?
將心比心的想想,現在皇帝病著,太子未歸,房玄齡告假,幾乎就是退休在家,劉洎也學乖了,太子這邊是最薄弱的時候,如果有什么心思,不趁這時候行動,哪還有這么好的時機了?
這么大的事,他肯定會猶豫不決,人在心慌意亂的時候,最喜歡找的就是會算命的人。
李世民越琢磨越是這么回事,越琢磨心就越冷,他暗暗咬牙,好,輔機,我就給你個機會,我讓你權勢熏天,我倒要看看你想干什么。
“告訴晉王帶上兩位公主到長孫府去看望皇姐,天黑之前必須回宮?!崩钍烂癖緛矶甲饋砹?,說完又躺了下去。
“是?!标愇膽艘宦?,躬身向后退了兩步,李世民又說道:“曉諭百官,朕染風寒,一應政務悉數交與長孫司徒全權處置?!?/p>
“是。”陳文又應了一聲,抬頭看了李世民一眼,李世民伸手拉上帳幔,陳文悄悄地退了出去。
走出房門,仰頭遠望,只見薄薄的云帶輕飄飄地浮在天邊,那一抹黛青色的天空格外地清透如洗。
才走出殿門沒多遠,一只白貓突然躥了出來,圍著陳文的拂塵上躥下跳地鬧個不休。
陳文一邊甩著拂塵逗弄著它,一邊笑罵:“你這老貓,不去抓老鼠,看著我做甚?”
正說著話,忽聽有腳步聲,陳文抬頭一看,卻是李恪走了過來,他急忙迎上去,躬身一揖:“見過三殿下?!?/p>
“免禮?!崩钽⌒χ摲隽艘幌?,問道:“陛下起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