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燈冷雨叩窗欄,孤衾難抵夜風寒。
幾番錯計空留恨,一事無成只自嘆。
檐外影,鬢邊斑,愁絲纏骨解應難。
滿腔怨氣藏胸次,怕向人前露半般。
李世民問秦勝是不是有話要說,秦勝話是有,有一大車,說卻不敢。
他聞言急忙跪倒,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道:“老奴是看歌舞甚好,一時走了神,并沒有什么話要說,望陛下恕罪。”
秦勝在宮中生活了二十多年了,李世民很了解他,看他心慌神亂的樣子,就知道他心里有事,但又不敢當眾說出來。
“既然如此,那就接著聽歌賞舞?!崩钍烂癫粍勇暽財[了擺手,秦勝連忙叩頭謝恩。
宮宴開始的時候就已經(jīng)是黃昏時分了,沒多一會兒宮門就上了鎖,莫說大臣們都出不去,就說李世民這個興致,他顯然也是要鬧個通宵的。
李泰從來不喜宴會,看看宴到中席,他便起身告退,李承乾看他嫡親的二弟要走,便也站起來沖著老爹傻笑道:“兒也要告退?!?/p>
“走吧,走吧。”李世民毫不在意地一揮手,他心里明明白白地知道,這倆兒子他是一個也留不住。
自從長孫皇后殯天,這兄弟倆就幾乎不參加酒宴了,哪怕被迫來了,也是中途而退。
李承乾和李泰在前面走著,后面跟著云海和秦勝,剛走出丹霄殿的內(nèi)門,見廊柱間站著許多的歌舞伎和侍者。
“今天的歌舞確實令人耳目一新?!崩畛星戳四切┤艘谎?,笑著問李泰:“你覺得呢?”
李泰眉微挑、眼微斜、嘴角噙著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他問這話是什么意思?跟稱心又和好了?
宮宴上的歌舞鐵定是稱心安排的,稱心是太樂署令,專門負責這種事的。
他現(xiàn)在這么問,明顯是想夸夸稱心的嘛,李泰剛要奉承兩句,忽然想到他不會是把稱心換掉了吧?他要是跟稱心鬧矛盾,別說撤稱心的職,就是要稱心的命也不過一句話的事。
“呃”李泰略猶豫了一下,笑道:“我不懂歌舞,皇兄說好那就是好。”
“你出門一趟,沒染上什么病吧?”李承乾納悶地打量了他兩眼,“喜歡就是好,不喜歡就是不好,你自已喜不喜歡你不知道嗎?”
喜歡什么?繞口令嗎?李泰笑著一扭頭,見稱心抱著個小女孩迎面走了過來,他便站住了腳,沒有說話。
稱心把小女孩放下,恭恭敬敬地躬身一揖:“稱心參見太子殿下、魏王殿下?!?/p>
小女孩躲在稱心身后,緊張地捏著稱心的衣襟下擺,一雙烏黑的大眼睛水靈靈地張望又膽怯地躲閃。
“免禮。”李承乾看一眼小女孩,笑問:“這是誰家的孩子?”
“我徒弟”稱心拉過小女孩,輕聲哄道:“給太子殿下和魏王殿下見禮?!?/p>
小孩子抿了抿唇,向后退了兩步,搓了搓小手,緊張又標準地福拜,稚聲稚氣地說著:“太子殿下萬福,魏王殿下萬福?!?/p>
“真可愛?!崩钐┛此L得跟兕子差不多大,看著竟比兕子還要好看,他蹲下來,抬手摸著小女孩的頭,笑問:“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女孩向后躲了一下,依偎著稱心,小心翼翼地回答:“我叫公孫大娘?!?/p>
公孫大娘?李泰的腦子里嗡的一下,他扭頭看向李承乾,李承乾面色平靜如水,只是淡然地問了句:“今天的歌舞是你編排的嗎?”
“是。”稱心拉起小女孩的手,“我就要上場了,太子殿下是要回東宮了嗎?”
李承乾還沒有張開嘴說話,李泰指著小女孩問:“你帶她一起上場?”
“是的?!狈Q心微躬身,低頭回答道:“大娘學藝時間尚短,上場只是圍著我轉圈圈?!?/p>
“好好好,那你快去吧,別誤了場。”李泰說著轉頭看向李承乾:“皇兄,咱們在側幕看完再走吧?”
“好?!崩畛星瑢钐┑囊筮^敏,只會答應不會拒絕,而且他也愿意看稱心跳舞,自然是欣然應允。
兄弟倆走到舞臺的側幕處,就安安靜靜地看著臺上的舞蹈。
李承乾的眼睛只關注稱心的身姿,看了個眼飽,心里暗暗地嘀咕,怪不得前世的自已被他迷得神魂顛倒,他的舞姿果然冠絕天下。
李泰的視線,卻被一個小女孩牢牢拴住了。她正揮舞著一根系了紅綢帶的木棍,像追逐一個甜蜜的夢,自顧自地滴溜溜轉著圈,那翻飛的紅綢成了他眼中唯一的焦點。
直到樂曲停了,稱心拉著公孫大娘走下舞臺,他們兄弟倆都還沉浸在自已的世界里沒回過神來。
走出丹霄殿,夜風微涼吹在身上很是舒服,李泰長出一口氣,輕嘆一聲:“不愧是公孫大娘,也就三四歲的樣子,竟有這么天賦,路還走穩(wěn)就能跳舞了,奇跡?!?/p>
“轉兩圈算什么天賦?把兕子扔上去也一樣能跳。”李承乾沒有過多關注那個小女孩,也不覺得那小女孩有什么與眾不同之處。
李泰一個轉身,跟李承乾面對面站著,李承乾嚇了一跳,沒想到他會這么調皮,自已差點撞他身上。
“公孫大娘哎,你說她沒有天賦?”李泰一把搶過云海手里的燈籠,舉起來照著李承乾的臉,生怕錯過他表情上的一丁點細節(jié)。
李承乾眉頭一皺,這個兄弟怎么好像不正常一樣?莫不是在外面受什么刺激了?
李泰也有點小郁悶,既然都心知肚明地知道對方是穿越者,你在我跟前還裝什么?
李承乾使勁地回憶,前世今生兩輩子的記憶里都沒有一個叫公孫大娘的人,于是他直接問道:“公孫大娘怎么了?不就是個連名字都沒有的丫頭么?”
李泰很會觀察微表情,看李承乾不像是說謊,穿越者也不全知道公孫大娘,他不知道也算正常吧。
“我是看她在臺上很從容,站稱心肩上抖那個紅綢子,那么難的動作都行,這不就是天賦嗎?”
李承乾聞言笑道:“那是稱心托得穩(wěn),小孩子哪知道害怕?”
“說的也是?!崩钐┬π?,兄弟倆走到一半就分開了。
李泰回了立政殿,李承乾則去了蘭芷殿,到了蘭芷殿門口,李承乾吩咐秦勝:“告訴尚食局多備些醒酒湯,今夜陛下痛飲,定然是要用的。”
“是?!鼻貏俟響艘宦暎壤畛星哌M了蘭芷殿,他便轉身離去了,醒酒湯么,是要多備些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