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量海中。
這里黑暗濃郁到仿佛凝成實(shí)質(zhì),怕是元嬰之修的嬰光,也不過照亮腳底丈許方圓,便是再難以刺破這濃稠黑暗。
且任何地方,都彌漫著一種令人心悸,近乎使得人靈魂都為之凍結(jié)的詭譎氣息。
“呼……”,李十五身處黑暗之中,打量著這一切,“這也難怪,那些種族哪怕不惜一切,也要爭奪一山了!”
“畢竟無量海何其大哉,唯有那一座座山,得世間之垂青,得大日之光照?!?/p>
李十五捏了捏下巴,又道了一句:“若是我能將人山之太陽、之月亮、之星辰,弄到無量海中來,這有沒有搞頭?”
此刻的他,方從白晞內(nèi)世界中脫身。
且他也不知,自已如今身在何處。
畢竟白皮子太能跑了,一步不知跨越多少距離,簡直嗖嗖一下就沒影了。
除此之外。
他背后‘山鬼’仍在,且依舊死死壓著他,不僅壓他的身,而且還壓他的魂,讓他難以直立起自已脊梁,只能成為一個(gè)佝僂著背的‘李坨子’。
“太子、太子……”
李十五口里反復(fù)嚼著這兩個(gè)詞,而后冷笑一聲:“什么狗屁太子,吃屎都撿不上一口熱乎的,這白禍已解,你再入那內(nèi)世界有何用?”
他深吸口氣,發(fā)現(xiàn)腳下是一種極為粘稠,仿佛活物一般會(huì)呼吸的玩意兒,靈覺滲入其中,仿佛泥牛入海一般被吞噬殆盡,不掀起絲毫波瀾。
“天……天殺的,整個(gè)無量海都是一只祟,這該如何殺?”
只是話音剛落,黑暗中傳來道道嘈雜之聲。
反觀李十五面上,同樣響起“噼里啪啦”響動(dòng)之聲,在這無量海中,他還真不敢用自已這一張臉。
“你莫非,是人?”,幾位生靈靠近,他們口吐魂文,是一種以靈魂之力撬動(dòng)天地發(fā)出音節(jié)的方式,乃最本質(zhì)之語言,多用于不同種族之間。
李十五同樣打量著對方,其模樣似人非人,額心各生有一只復(fù)眼,似孕育不同凡響之力。
“我……是紙人!”
“嘖,那我等是紙人他爹,哈哈哈哈……”
卻是下一瞬,一把紙弓從李十五手中凝聚而出。
頃刻之間,幾道身影如鳥散,消散在濃郁漆黑之中。
“他娘的,失策了!”
李十五低吼一聲,面色一片黑沉。
以無量海之浩瀚,又以他之腳力,怕是千年萬年都籠罩黑暗之中,甚至可能一個(gè)生靈都撞之不見。
方才遇到這一行,他完全可以射死一位。
然后靜等收魂鼓之力降臨,等其收魂之時(shí),他再趁機(jī)一步跳進(jìn)去,以此重回忘川河畔。
“唉,可惜可惜!”
李十五緩緩呼出一口濁氣,又在棺老爺口中掏出一盞青銅古燈來,在其出現(xiàn)那一刻,柔和光芒輕易流淌至十丈開外,且?guī)硇┰S暖意。
“嘖,用那老東西魂光點(diǎn)的燈,還當(dāng)真是好用?!?/p>
他手中這燈,還是他用于擺渡亡魂那一盞,能照亮忘川深處,自然也能照亮眼前。
“種仙觀,現(xiàn)!”
隨著一句話落下,一座破舊小道觀,自他周遭浮現(xiàn)而出,周遭黑暗如活物一般,一個(gè)勁兒的想往道觀里滲透,卻是皆被青銅魂燈阻攔在外,滲不進(jìn)去絲毫。
“唉,有房,有房??!”
李十五將棺老爺輕輕放下,又輕敲一下其腦門,口吻帶起絲絲笑意道:“蛤蟆啊蛤蟆,都說我是那無根之蜉蝣,可如今看來,種仙觀在哪里,我根便是在哪里了?!?/p>
在他身后,老道早已不見,或是又陷入沉寂之中。
“呱!”,棺老爺應(yīng)了一聲,表示自已在聽,只是這聲兒顯得太過有氣無力了些。
李十五不再搭理,接著取出一本乾元子傳,開始提筆寫了起來:‘善、孝、義三丹,不可同食,不可多食,否則會(huì)抵達(dá)‘天道境’,腦后生出光輪三道?!?/p>
‘其中一輪為序,一輪為衡,一輪為寂……’
李十五漸漸收筆,眸光深沉讓人難明,口中道:“人山那些山官,他們治我罪時(shí)便是用的‘化衡之術(shù)’,化出一座天平秤,用以衡量功與罪?!?/p>
“而三道光輪中的‘衡’,同樣代表中正平衡之意。”
說兩者沒有聯(lián)系,他李十五是萬萬不信的。
只是他想不通,乾元子弄出的丹藥,為何吃了之后就能讓人直抵天道境?
種仙觀中,李十五眉頭緊鎖。
想不明白,自然罵黃時(shí)雨:“那惡婦,如若不是她胡攪蠻纏,老子可能真的就成了,真的就將他們?nèi)筷P(guān)在白晞內(nèi)世界中!”
“到時(shí)天下皆‘白’,再不是一句空話。”
又罵罵咧咧許久。
李十五身上一道璀璨金光開始涌現(xiàn),一只粉雕玉琢小巧嬰兒正于金光中緩緩呈現(xiàn)而出,且身上散發(fā)著一股純凈之道韻,正同他四目相對。
“倒是沒曾想過,這也沒過去多久,乾元子就把你這惡嬰給治成這樣了,如此看來,惡嬰還需惡人磨??!”
“只是這樣一來,李某省事多了?!?/p>
李十五盤坐種仙觀中,雙眸緩緩閉上,如今惡嬰已歸,他這惡修元嬰之路,算是可以正式啟動(dòng)了。
卻也是這時(shí)。
種仙觀外黑暗開始劇烈翻涌,如墨汁潑灑在沸騰的水面一般,似有什么東西正在不斷刺破黑暗,疾速靠近著。
李十五心有所感,猛地睜眼。
他先是收燈于棺老爺腹中,接著將種仙觀隱去,自已則軀體緊貼在那種粘稠如活物的‘物質(zhì)’之上,連大氣都不敢喘上一下。
卻是下一瞬。
一條百丈古樓船,周遭散發(fā)著幽藍(lán)微光,仿佛一條幽靜鬼船一般,懸于李十五頭頂之上。
這一條船,他認(rèn)出來了。
當(dāng)初接妖歌、葉綰等人出相人界,帶他們一起離開人山的,同樣是這一條船。
船頭之上,一道殘忍與威嚴(yán)交織難以身影緩緩出現(xiàn),其服飾極為別類,不是任何常見的道袍制式,而是一種極為寬松的‘H’形,像是一個(gè)倒立的‘工’字,上面顏色點(diǎn)綴極為雜亂。
幾乎,無任何美感可言。
“李十五,你想將我族之山背著,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