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孫美云原本的想法,蔣斌義跑了倒是一件好事,免去了長天市委班子的左右為難。
處理吧,王家那邊不好交待;不處理吧,眼下證據(jù)確鑿,如不秉公執(zhí)法,何以服眾?
哦,袁令德的后臺不夠硬,你們就敢揪著不放,現(xiàn)在輪到蔣斌義了,你們就慫得一逼,想搞區(qū)別對待?
而更麻煩的是,蔣斌義在公開場合大罵梁惟石的事情,已經(jīng)傳得人盡皆知了,他們縱使想輕拿輕放,問過梁惟石意見了嗎?人家不要面子的嗎?
所以,蔣斌義跑了,也就跑了吧!
不只是孫美云和其他常委這么想,就連徐振東都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毫不作偽地說,他這段時間所承受的壓力實在太大了!
他也想趁機喘上一口氣,給自已留一個緩沖的余地,先把袁令德收拾干凈了送進去再說。
但是……是的,凡事就怕但是!
誰能想得到,蔣斌義那個蠢貨,竟然會在恒陽‘自投羅網(wǎng)’,落到了梁惟石的手里。
正應(yīng)了那一句經(jīng)典的臺詞——‘豬撞樹上了,你撞豬身上了吧?’
駕車逃跑,撞豬拋錨。
這雖然不是蔣斌義落網(wǎng)的直接原因,但卻是根本的原因。
否則,蔣斌義怎么可能去搭順風(fēng)車?而不搭順風(fēng)車自然就不會發(fā)生被搶劫的意外,也就不至于兩眼一閉一睜,發(fā)現(xiàn)自已躺在了恒陽市醫(yī)院的病房里。
說實話,接到梁惟石打來的電話,兩人都有一種哭笑不得而又無可奈何的感覺。
唉,只能說一切都是天意,活該蔣斌義倒霉吧!
他們能有什么辦法?他們只能是硬著頭皮接過這塊燙手山芋,還得強作笑臉,和梁惟石說一聲‘謝謝!’
“這次的事情,不太好辦?。〕8笔¢L剛給我打了電話,話里話外,想讓咱們這邊對蔣斌義酌情從輕處理!”
孫美云面帶憂色地看了徐振東一眼,以試探的語氣說道。
常副省長,就是常務(wù)副省長常實務(wù),在江南省委班子里排名第四,說話的分量不可謂不重,絕非一般副省長可比。
徐振東默然不語,其實何止常實務(wù)?
省紀委書記伍仕江也給他打了電話,意思和常實務(wù)差不多,就是‘放人肯定是不能放人的,不然不好和恒陽交待,但是在處理程度上,還是應(yīng)該適當?shù)叵率州p一些!’
什么?你說袁令德萬一想臨死也拉個墊背的,咬住蔣斌義不放?呵,那紀委肯定會告訴袁令德——不,你不想!
徐振東心里是有些奇怪的,因為之前伍仕江不想蹚渾水的意思十分明顯,不然也不會寧可自已打臉,也要將案子推回長天。
可現(xiàn)在,為什么又好像改了主意?
難道是,王家那邊有重要的人物出面了?
事實上,徐振東猜得很對!
伍仕江確實是應(yīng)蔣慧欣的請求,礙于情面,不得不給徐振東打了電話。而從‘不能放人,從輕處理’這句話,可以看得出,伍仕江是兩邊都不想得罪。
所以現(xiàn)在的問題就是,常實務(wù)與伍仕江是發(fā)話的,而徐振東和孫美云是具體操作的。
一旦引起梁惟石的不滿,那這個‘不滿’肯定會首先指向他們。
換句話說,就是得罪人的事情讓他們干了,然后上邊那兩位可以里外裝好人!
“先審著看吧!”
沉默了良久,徐振東扶著額頭,以一種相當無奈的語氣說道。
孫美云也忍不住嘆了口氣,緩緩點了點頭。
所謂的‘先審著看’,就是先把事情拖著辦。眾所周知,紀委辦案,辦一個月不算短,辦一年也不算長……
反正是走一步看一步,要么,山重水復(fù)疑無路,要么,實在不行死半路。
這當然不是最好的辦法,但卻是目前最適合他們的辦法。
與此同時,另一邊的王銳鋒王市長,在和姐姐大吵了一架之后,心里正進行著一場激烈的思想斗爭。
一方面,他覺得王老大這次做得實在過分,弄不好會給家里招惹大麻煩,所以應(yīng)該讓父親知道這件事;
而另一方面,他又不得不考慮,自已一旦向父親匯報,不僅會遭致姐姐的怨恨,連母親也會傷心失望!
他試圖說服自已,事情可能沒有那么嚴重!
姐姐說的威脅只是置氣之言,梁惟石未必會當真,而且只要家里這邊沒有實質(zhì)性的動作,應(yīng)該就不會引起梁惟石的強烈反彈。
等時間一長,這個事自然就不了了之了!
你看,這么一想,是不是就安心多了?
然而并沒有!
如果說,把簡單的事情過于復(fù)雜化,是想得太多,屬于庸人自擾;那么把復(fù)雜的事情過于簡單化,就是沒心沒肺,自欺欺人。
王銳鋒再次使用了‘換位思考’這個技能,從而得出了一個明確的結(jié)論——這個事兒不算完!
他甚至還能代入對方的心理活動——‘敢威脅我,跟誰倆呢?別以為你們王家了不起,這次我必須和你們干到底!’
所以,這個電話,他是必須得打的。
當然,在此之前,他還要先和母親好好溝通一下。
……
晚上八點多,王林飛回到了家里。
這讓蔣慧欣感到有些詫異,因為之前丈夫明明說過,晚上要陪國資委的宋主任等主管領(lǐng)導(dǎo)應(yīng)酬,大概要很晚才回來??涩F(xiàn)在……
而且她明顯注意到,丈夫的臉色有些不對。
“飯局結(jié)束的這么早?”
倒了一杯溫水放在茶幾上,口中試探著問了一句。
“我和宋主任說,身體有些不舒服,就提前回來了!”
王林飛看了妻子一眼,語氣淡淡地說道。
觸及丈夫有些陌生的眼神,蔣慧欣心里油然生出一種不安,她隱約感覺到,似乎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發(fā)生。
于是她小心地問道:“你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許醫(yī)生過來看看?”
王林飛面無表情地回道:“我是接了個電話,心里不舒服!”
見妻子還要再問,他擺了擺手,然后以前所未有的冰冷語氣說道:“我現(xiàn)在和你說兩件事,你聽好了!”
“第一,蔣斌義的事情,不許你再說一句話!”
“第二,讓王靜文馬上給我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