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惟石做事向來是很周密的,他是等到鐘里聰發(fā)來短信,確定鐘昌林老兩口已經(jīng)到了慶安市中心醫(yī)院,才給尚傳勝下達了強拆的命令。
于是在上午十點二十分左右,聯(lián)合拆遷大隊進了鐘家的院子,向留守的鐘里明一家三口下達了最后通牒。
拆遷辦副主任馬崇德明白告訴鐘里明,趕緊將現(xiàn)金存折等貴重物品整理好,主動配合政府拆遷。
“我們就不搬,你們能咋地?我警告你們啊,我們家有祖?zhèn)鞯墓哦€有不少金子。你們要是給弄丟了,看我訛不死你們!”
鐘里明的媳婦雙手叉腰,聲色俱厲地說道。
鐘里明和兒子也在后面虛張聲勢,拿著棒子比比劃劃。
一家三口心里都在暗罵,兩個老東西早不去看病晚不去看病,偏偏在這個時候去市里看病。
不然只要兩個老東西往地上一躺,縣里不管來多少人都沒用。
現(xiàn)在只靠他們,威懾力一下子就少了一大半。
“你們放心,我們有居委會工作人員作為拆遷證明人,有公證處的工作人員負責公證你家所有的物品。如果你們敢尋釁滋事,對拆遷人員造成人身傷害,還有公安局的同志負責對你們采取拘留措施。”
馬崇德冷笑著說道。這么長時間所受的窩囊氣,終于在這一刻得以完全釋放。
鐘里明一家三口聽明白了,也看明白了,這些人都是有備而來,他們就算拒不配合,人家該拆還是要拆。
“媽呀,打人了,殺人了!”
鐘里明的媳婦眼珠一轉(zhuǎn),撲通一聲躺倒在地,開始撒潑打滾,尖聲喊叫。
早有準備的兩個女警立刻上前架起了對方的胳膊,將其硬生生抬出了院子。
“實話告訴你,你們?nèi)魏蔚淖钃闲袨槎际峭絼诘?,我要是你,就麻溜兒收拾東西,縣里已經(jīng)給你們準備了臨時住處,當然了,如果你們不滿意,也可以自已找地方住,而這一塊安置費是會補償給你們的。”
馬崇德用譏諷的語氣說道。
鐘里明眼見大勢已去,再怎么掙扎也是白費力氣,只好鐵青著一張臉,讓兒子去收拾家里的貴重物品,自已則走到一旁打電話給父親。
然而一連打了七八遍,那邊就是無人接聽。
最后他也只能眼睜睜看著所有物品被搬出之后,自已家的三層小樓還有七八間平房,在鏟車作精激起的漫天煙塵中轟然倒塌,化作一地瓦礫。
慶安市中心醫(yī)院,鐘里聰親自陪著父母,以做核磁共振為借口,把父親的手機收了起來,調(diào)成了靜音。
所以他明知道弟弟打了好幾個電話,就是故意不接。
等到了所謂的京城專家那里,他才把手機還給了父親。而這時好巧不巧,弟弟的電話又打了過來。
“爸,不好了??h里來了好多的人和車,把咱們家的房子給拆了……”
聽到這個消息,鐘昌林只覺得眼前一黑,差點兒昏倒在地。
鐘里聰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父親,主任醫(yī)師也趕緊幫忙將老人扶到床邊坐下。
這位錢主任心里還嘀咕著,怪不得鐘主任說他家老爺子心臟不好,你瞅瞅,也不知道是聽了什么壞消息,一激動差點兒就抽了過去。
“爸,你這是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事兒了?”
鐘里聰一邊撫著父親的胸口,一邊明知故問。
旁邊的鐘母也焦急的問道:“是小二打的電話嗎,到底咋地了?”
鐘昌林緩了好一會兒,才怒火中燒地答道:“完了,家里被拆了!走,咱們趕緊回去?!?/p>
鐘里聰連忙阻止道:“爸,不管發(fā)生什么事兒,你都得注意自已的身體,身體才是第一位的。再說了,你現(xiàn)在著急回去也沒什么意義,等你回去了,那邊也快拆完了!”
“那啥,你先別急,我打個電話問問是什么情況?!?/p>
他走到一旁假模假樣地打了電話,回來的時候還一直嘆著氣:“問了光華縣那邊,他們確實組織強拆了。不過爸媽你們放心,我已經(jīng)找了市委領導,就補償?shù)氖虑楹退麄兘簧妗!?/p>
“我單位還有個會,必須得回去參加。你們就先在這里檢查,然后我派人帶你們吃完午飯,再送你們回光華?!?/p>
所謂的找市委領導,完全是睜著眼睛說瞎話,他早已打定了主意,把這件事一直拖下去。
一直拖到父親認清現(xiàn)實,脾氣磨沒了為止。
唉,就像梁惟石說的,當子女,尤其是當孝順的子女,實在不容易啊!
看著大兒子腳底抹油走得飛快,絲毫不給他責罵和埋怨的機會,鐘昌林沉著老臉問老伴兒:“你說這事兒會不會太巧了,前腳咱們剛到市里,后腳縣里就把咱們家給拆了!”
鐘母搖搖頭說道:“你是懷疑老大?不會的,老大那么孝順,怎么也不可能胳膊肘往外拐!”
鐘昌林冷笑一聲道:“難說,前幾天沒聽這個癟犢子說嗎,因為拆遷的事有可能會影響他升職?!?/p>
“哼,這個事兒我必須得搞清楚,如果真是那樣,我饒不了這個癟犢子!”
鐘母暗嘆了口氣,沒再說什么。
其實她心里明白,從小到大,老大吃的苦最多,對父母也最孝順,還遠比老二有出息,但老頭子就是偏心眼喜歡老二,她有時看不過替老大說兩句公道話,還得挨老頭子一頓罵。
有時她自已都有些迷糊,難道老大不是老頭子親生的?
另一邊,拆遷辦副主任馬崇德戴著安全帽,看著鐘家拆遷完畢,心滿意足地帶隊收工。
他之前說什么來著,姓鐘的一家得意不了幾天。
以前縣領導頭疼的問題,放到梁書記這里,解決的那叫一個輕而易舉。
那個市委辦的鐘副主任,不但沒有成為阻力,反而還成為了他們順利拆遷的助力。而這其中的原因,必然是梁書記帶給對方的壓力。
梁惟石得到匯報之后,尋思了片刻,主動給鐘里聰打了一個電話,表示了對對方支持和配合縣里工作的感謝。
鐘里聰連忙熱情地回應道:“應該的,應該的。梁書記,哦不,梁縣長,我先提前道聲恭喜啊!”
“我剛聽組織部的同志說,關于提名你為光華縣縣長候選人的決定,已經(jīng)在常委會上通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