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口扣死的黑鍋,悶得人喘不過氣。
林家大院的朱漆大門洞開著,像一張掉了牙的血盆大口。
穿堂風卷著濃烈的血腥氣,呼嘯著灌進黑石村每一條破敗的巷道,鉆進那些用黃泥和稻草糊成的窗縫里。
這味道,比過年的肉香更誘人,也比亂葬崗的尸臭更致命。
巷子深處的陰影里,開始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那是無數(shù)雙破草鞋踩在硬土上的摩擦聲,細碎、貪婪,像是無數(shù)只剛出洞的老鼠。
林寒站在院子中央的尸堆里,手里攥著那只灰撲撲的儲物袋。
他沒有急著走,而是彎下腰,從紅袍青年的尸體上撕下一塊還算干凈的內(nèi)襯,慢條斯理地擦拭著手中那把已經(jīng)卷了刃的鋼刀。
動作很慢,很穩(wěn)。
每擦一下,刀身上的血痂就被刮掉一層,露出下面暗啞的鐵色。
“咕咚?!?/p>
院門外,不知是誰咽了一口唾沫。
聲音在死寂的夜里格外響亮。
緊接著,是一陣壓抑不住的躁動。
“林家的人……都死絕了?”
“那可是幾百斤的大米??!還有臘肉!我都聞見味兒了!”
“那小子就是個廢物,剛才肯定是用陰招才殺了人……你看他站都站不穩(wěn)了!”
饑餓是最好的壯膽藥。
終于,第一只“老鼠”忍不住了。
那是村西頭的賴皮張,手里拎著把豁了口的菜刀,眼珠子綠油油的,盯著院子里那扇通往糧倉的門。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怪叫一聲:“搶啊!誰搶到是誰的!”
這一嗓子像是點燃了炸藥桶。
黑暗中瞬間沖出幾十號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
他們手里拿著鋤頭、木棍、甚至石頭,像一股渾濁的洪流,嘶吼著沖向大門。
在他們眼里,此刻站在院子里的林寒不是人,是一塊擋路的絆腳石。
林寒停下了擦刀的手。
他抬起眼皮,那雙漆黑的眸子里沒有半點波瀾,只有一種看死物般的漠然。
“找死?!?/p>
兩個字,輕得像風。
賴皮張沖在最前面,一只腳剛跨過那道被鮮血浸透的門檻,臉上的貪婪還沒來得及綻放。
“咻!”
一道黑影撕裂空氣。
那是林寒手中的鋼刀。
他沒有用什么精妙的招式,只是把手里那把廢鐵當成了標槍,借著腰腹那點剛恢復的力量,狠狠地擲了出去。
“噗!”
鋼刀貫穿了賴皮張的胸膛,巨大的慣性帶著他向后飛去,狠狠釘在了門外的影壁上。
刀柄還在顫動,發(fā)出“嗡嗡”的低鳴。
賴皮張低頭看著胸口那個透亮的窟窿,嘴巴張了張,一口血沫噴了出來,腦袋一歪,死了。
沖鋒的人群猛地一滯。
就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掐住了脖子,所有的嘶吼和腳步聲在這一瞬間戛然而止。
幾十雙眼睛驚恐地盯著那個釘在墻上的死人,又看向院子里那個赤手空拳的少年。
林寒拍了拍手上的鐵銹,邁步走向門口。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踩在粘稠的血泊里,發(fā)出“吧唧、吧唧”的聲響。
這聲音不大,卻像是一記記重錘,砸在所有人的心口上。
他走到影壁前,伸手握住刀柄。
“噗嗤。”
拔刀。
鮮血飆射,濺了他一臉。
他連眼皮都沒眨一下,只是伸出舌頭,卷走了嘴角的一滴熱血。
“這院子,現(xiàn)在歸我?!?/p>
林寒提著滴血的刀,目光掃過門外那一張張因恐懼而扭曲的臉,聲音沙啞且冰冷:
“越線者,死?!?/p>
沒有廢話,沒有警告。
只有地上那具還熱乎的尸體,在無聲地詮釋著這里的規(guī)矩。
人群開始后退。
恐懼終于戰(zhàn)勝了饑餓。
他們是想吃飽,但不想送死。
這個平日里任人欺負的廢物少爺,如今身上散發(fā)出的煞氣,比亂葬崗的野狗王還要兇殘百倍。
“滾?!?/p>
林寒吐出一個字。
人群轟然散去,比來時更快。
直到確認門外再無一人,林寒才轉(zhuǎn)身,反手將那兩扇沉重的朱漆大門重重關(guān)上,又拖來幾具護院的尸體頂住門閂。
做完這一切,他那口提著的氣終于松了。
“咳咳咳……”
劇烈的咳嗽聲在空蕩的院子里回蕩,每一聲都帶著肺葉撕裂般的疼痛。
林寒靠著門板滑坐在地,大口喘息著。
剛才那一下爆發(fā),差點讓他剛愈合的傷口再次崩裂。
這具身體,還是太弱了。
他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儲物袋,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必須盡快。
三天時間,對于普通修仙者來說,也就是打個坐的功夫。
但對于現(xiàn)在的他來說,這就是生與死的倒計時。
林寒掙扎著站起身,沒有去管滿院子的尸體,而是徑直走向了東廂房的糧倉。
推開厚重的木門,一股陳米的霉味混合著干燥的灰塵撲面而來。
他點燃了墻上的油燈。
昏黃的燈光下,十幾袋糙米堆在角落,旁邊還有幾壇子咸菜和風干的臘肉。
這是林家搜刮了整個黑石村才攢下的家底。
林寒沒有去動那些糧食。
他走到糧倉最深處,掀開了一塊鋪著稻草的木板。
下面露出一個黑黝黝的洞口,一股陰冷的濕氣冒了上來。
地窖。
這里才是最安全,也最適合閉關(guān)的地方。
林寒跳了下去。
地窖不大,四周堆滿了紅薯和蘿卜,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腐爛的甜味。
他盤膝坐在地上,將儲物袋里的東西一股腦倒了出來。
三塊下品靈石,兩瓶低階丹藥,一本《血煞煉氣訣》。
寒酸。
堂堂創(chuàng)世神,如今竟然要靠這種垃圾起家。
林寒拿起那本冊子,借著油燈快速翻閱了一遍。
“粗鄙?!?/p>
他隨手將冊子扔到一邊。
這所謂的《血煞煉氣訣》,不過是最下乘的魔道功法,講究的是以血氣刺激經(jīng)脈,強行納氣入體。
雖然進境快,但根基虛浮,而且極易走火入魔。
不過,其中的運功路線倒是可以借鑒。
林寒閉上眼,腦海中龐大的知識庫開始運轉(zhuǎn)。
他在拆解這門功法,剔除那些會導致經(jīng)脈受損的垃圾回路,保留最核心的吞噬邏輯,再融合他前世對法則的理解。
一刻鐘后。
林寒猛地睜開眼,漆黑的瞳孔深處,仿佛有兩個微小的漩渦在旋轉(zhuǎn)。
改良版《吞天訣》。
雖然受限于這具凡人軀體,只能發(fā)揮出億萬分之一的威能,但用來筑基,足夠了。
他拿起一個小瓷瓶,拔開塞子。
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飄了出來。
血氣丹。
用妖獸精血和草藥煉制的劣質(zhì)丹藥,是血煞宗外門弟子用來輔助修煉的大路貨。
林寒沒有絲毫猶豫,仰頭將整瓶丹藥倒進嘴里。
若是普通練氣期修士敢這么吃,經(jīng)脈早就被狂暴的藥力撐爆了。
但林寒不是普通人。
他體內(nèi),住著一個永遠吃不飽的怪物。
“轟!”
丹藥入腹,瞬間化作一股滾燙的洪流,在胃里炸開。
劇痛。
像是吞下了一把燒紅的刀子,那股熱流瘋狂地撞擊著林寒脆弱的胃壁,試圖尋找宣泄口。
“給老子……吞!”
林寒咬緊牙關(guān),額頭上青筋暴起,雙手結(jié)出一個古怪的印訣。
丹田內(nèi)的魔種仿佛聽到了號令。
“嗡——”
那個黑色的漩渦驟然加速旋轉(zhuǎn),發(fā)出一股恐怖的吸力。
原本在體內(nèi)橫沖直撞的藥力,像是遇到了天敵,瞬間被強行扯入丹田。
絞碎、提純、反哺。
一絲絲精純的靈力,帶著暗紅色的光澤,從漩渦中流出,順著經(jīng)脈奔涌向四肢百骸。
這不是溫和的滋養(yǎng),而是霸道的重塑。
“咔咔咔……”
林寒的體內(nèi)傳出一陣陣骨骼爆鳴聲。
那些原本堵塞、萎縮的經(jīng)脈,在靈力的蠻橫沖刷下被強行拓寬。
劇痛讓他渾身肌肉痙攣,汗水混合著毛孔里排出的黑色污垢,瞬間濕透了衣衫。
但他一聲沒吭。
這種痛,比起被釘在世界之樹上億萬年的孤寂,簡直就是撓癢癢。
他貪婪地引導著每一絲靈力,沖刷著這具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練氣一層……
練氣二層……
瓶頸像是一層薄紙,在魔種的吞噬之力面前,一捅就破。
不知過了多久。
地窖里的油燈閃爍了兩下,終于燃盡了最后一滴油,熄滅了。
黑暗中,兩道紅光驟然亮起。
那是林寒的眼睛。
他緩緩吐出一口濁氣,那口氣在空中凝而不散,竟隱隱帶著一絲血腥味。
“練氣三層。”
林寒握了握拳頭。
指節(jié)爆響,一股充盈的力量感在肌肉中流淌。
現(xiàn)在的他,一拳足以打死一頭牛。
但這還不夠。
遠遠不夠。
那幾顆血氣丹已經(jīng)被消耗殆盡,三塊下品靈石也化作了粉末。
魔種發(fā)出了不滿的抗議。
它餓了。
剛才的進階只是開胃菜,它需要更多的能量,更多的血肉,來填補那無底洞般的饑餓。
林寒摸了摸干癟的肚子,站起身。
黑暗中,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
資源用完了?
不。
外面還有。
林寒推開地窖的門,重新爬回了糧倉。
此時已是深夜,月光慘白,照在院子里那堆積如山的尸體上。
十幾具尸體,有林天養(yǎng)的,有劉三的,還有那十個氣血旺盛的護院。
在普通人眼里,這是死人,是晦氣。
但在此時的林寒眼里,這些都是一個個散發(fā)著熱氣的“能量包”。
浪費是可恥的。
尤其是在這種末法時代。
林寒走到那具最壯碩的護院尸體旁,抓住腳踝,像拖死狗一樣,一步步往糧倉里拖。
尸體在地上摩擦,留下一道長長的血痕。
一具,兩具,三具……
他不知疲倦地搬運著,將所有的尸體都堆進了陰冷的地窖。
最后,他將那個紅袍青年的干尸也扔了進去。
“砰?!?/p>
地窖的木板重新蓋上。
黑暗中,傳來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聲,和林寒那低沉的自語:
“趙無極……希望你來的時候,能給我個驚喜?!?/p>
在這活人禁地般的深淵里,一場關(guān)于進化的饕餮盛宴,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