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一路上,戴寧都沒有再說話。
不過她也沒閑著,一會兒弄我的頭發(fā),一會兒用自己的頭發(fā)在我脖子上撓癢癢。
其實這些小動作我根本不在意,她玩性大,那就讓她玩唄。
她這個人??!
只要不說話,還是挺像那么回事。
唯一的缺點就是長了一張嘴。
戴金山并沒有對我拒絕他的好意而生氣,他反而認為我的選擇是對的。
我們一路聊著,好像沒一會兒就到梁老師家了。
老師還是住這里,慶城美院的家屬院。
這個小區(qū)有些年頭了,樓很老,一棟挨著一棟像是怕寂寞似的。
一些墻上的墻皮都已經(jīng)脫落,有的甚至長出了爬墻虎。
但小區(qū)的環(huán)境還是很好的,衛(wèi)生也做得很好,甚至比一些高檔住宅區(qū)的衛(wèi)生還要好。
這里面住的都是美院的老師,說實話這些人的素質本身就高。
因為我是跟著戴金山一起來的,就沒有去買什么禮物,我現(xiàn)在也不適合給梁老師送禮物,畢竟不熟。
我了解梁老師,不熟的人送的禮,他不回收的。
哪怕是戴金山這樣的老友,他也只是買的很便宜的那種散裝茶葉。
梁老師確實愛喝茶,但沒太多講究,最喜歡喝的是那種老沱茶。
好多年沒來這里了,看見老師家的這扇門,一下子讓我回憶起了那段無憂無慮的時光。
梁老師總是讓我來他家里,師母做的菜是最香的。
老師平日里雖然對我很兇,可是生活中卻想我的父親一樣,對我無微不至。
戴金山敲響門后,里面就傳來老師的聲音:“老啦。”
老師的聲音明顯蒼老了,直到門被打開的那一刻,看見老師那張明顯衰老的臉。
我鼻頭就是一酸,眼淚不自然就流了出來。
我好想叫他一聲“老師”,可我現(xiàn)在并不是“我”,我叫不出口,只能在心里默默喊了一聲。
算算時間,老師今年差不多六十五了,我畢業(yè)的時候他都已經(jīng)退休了。
老師的皺紋更多了,頭發(fā)全白了,臉上也長出了一些老人斑,就連身子也沒有以前那么硬朗了。
別看戴金山那么大一個老板,可他面對梁老師時,他的姿態(tài)放得很低。
“老梁,你上次不是說想見一見畫那幅畫的人嗎?正好今天有空,我就帶他來了。”
梁老師隨即向我看了過來,只一眼,老師就怔住了。
我和老師四目相對,無數(shù)種情感在我心里蔓延著。
我好想抱一抱老師,可我現(xiàn)在的身份不再是他的學生。
戴寧這時開口喊道:“梁叔叔你好,你身體還好嗎?”
梁老師這才轉移了眼神,看向戴寧,笑呵呵的回道:“好,好著呢,快進來坐,寧寧。”
戴寧確實表現(xiàn)得很乖巧懂事,她沒有咋咋呼呼,進屋后就規(guī)規(guī)矩矩的坐著,很淑女的樣子。
我也看見了師母,師母也老了,但還是那么慈祥的樣子。
我們進屋后,就給我洗好水果拿過來,一邊對戴金山說道:“老梁成天都說閑得無聊,正好你們來了,陪老梁解解悶,省得他一天到晚在我面前念叨?!?/p>
“你們聊哈,我出去買點菜,晚上就在家里吃。”
戴金山連忙說:“榮姐,不必去麻煩。”
師母笑呵呵的說:“不麻煩,反正晚上都要做飯,多炒兩個菜而已,只要你們不嫌棄。”
“不,怎么能嫌棄呢,我是怕你太麻煩了,我們這么多人?!贝鹘鹕秸f道。
“沒事,你們陪老梁聊吧,我出去買菜了?!?/p>
師母說完,就挎著那個菜籃子出門了。
這么多年了,連那個菜籃子都還一樣。
梁老師一邊泡著茶,一邊看著我說道:“小伙子,你叫楚江河???”
應該是戴金山和他說了我的名字,我點點頭道:“嗯,我叫楚江河?!?/p>
梁老師訕訕一笑,道:“我以前有個學生也叫楚江河,而且我發(fā)現(xiàn)你跟他長得還蠻像,不過他身體沒你好?!?/p>
老師,這就是我?。?/p>
老師說著,遞給我一杯茶水:“來,喝茶?!?/p>
“謝謝梁教授?!蔽疑斐鲭p手接過茶杯。
戴金山這時開口道:“老梁,這么巧嗎?你有個學生跟他同名同姓?”
“對,也叫楚江河。”
梁老師忽然嘆了一聲:“說起來,也有幾年沒見他了,前陣子才聽到一些消息,說他出車禍去世了?!?/p>
梁老師的眼眶忽然就紅了,他又嘆了一口氣,“這孩子命苦??!從小就是孤兒,靠自己的努力考上美院。”
“他很優(yōu)秀,是我梁丹青這輩子最得意的學生,原本畢業(yè)后應該有一個很不錯的發(fā)展。”
“可惜,遇人不淑,他結婚后就沒有消息了,再有他的消息也就是前陣子,他的死訊?!?/p>
戴金山聽到這些話,眉頭緊鎖,也重重嘆了口氣。
戴寧卻在這時說道:“梁叔叔,我覺得這是你那個學生自己的問題,他明明有好的發(fā)展,是他自己放棄了?!?/p>
這話戴寧說得還真沒錯,究其根本,怨我自己。
梁老師擺了擺手,似乎不愿再提這些事。
他轉而又看著我,面帶和氣的笑容,說道:“小伙子,我那天看了老戴拿給我看的畫,他說和我的風格挺像,是有幾分相似,不過我覺得和我那個學生更像?!?/p>
“后來聽他說,你叫楚江河,我當時就詫異了,一定要見一見你?!?/p>
我也笑著點點頭,說道:“梁教授,很幸運能見到您。”
“不要這么客氣,你的那幅畫我確實認真看過,跟我那個和你同名同姓的學生畫風很像,實在是讓我很訝異。”
“梁教授,我認識你那個學生楚江河?!?/p>
梁老師驚訝道:“你認識他?”
“對,我們關系很好,而且我的美術,說起來也是他教我的,所以我的畫風和他很像?!蔽抑荒苓@么說了。
“真的嗎?那真是太巧了?。 ?/p>
梁老師很興奮的樣子,繼續(xù)說道:“你能把他的畫風學得那么像,你也有很多過人之處??!”
“多謝梁教授的夸獎?!?/p>
梁老師一直和我聊著,他好像真的把我當他的學生楚江河了。
也就在這時,戴金山突然說了一句:“老梁,既然這么巧,而且你跟小楚又能聊得來,要不你再收個關門弟子?”
我知道老師早已經(jīng)不收徒弟了,他退休之前就已經(jīng)不再收徒弟了,我本身就是他的關門弟子。
可不想,梁老師居然沉默了一會兒,看著我說道:“我也有這個想法,我得那個學生去世了,而你又恰好跟他同名同姓,還是從他那里學的美術?!?/p>
“這就是緣分??!如果你有想法,我可以破一次例?!?/p>
梁老師這番話讓我大吃一驚,他竟然會破例再次收我為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