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轉(zhuǎn)過身,雙手按住她的肩膀,目光直視著她,說道:“童欣,我真的有急事要去處理一下。我知道你也只有一天假,等我忙完手頭的事情,我去滬城找你,好嗎?”
童欣看著我的眼睛,她的眼里已經(jīng)閃縮著晶瑩剔透的淚珠了。
她咬著嘴唇,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又幫我整理了一下衣領(lǐng),輕聲說道:
“那你也別太累了,要注意休息?!?/p>
“我知道,你早點睡吧,我今晚都不一定能回來了。”
“嗯?!?/p>
我拿上車鑰匙便出門了,但我還要去一趟醫(yī)院那邊,因為那個地方只有王小雨母親知道怎么去。
夜色深沉,醫(yī)院住院部的走廊比白天安靜許多,只剩下值班護士站亮著冷清的燈光和偶爾響起的儀器滴答聲。
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特有的、令人不安的氣味。
我快步走向張素芬的病房,心里盤算著該如何開口。
直接問“道班”的具體位置顯然太突兀,很可能再次刺激到她。
輕輕推開病房門,里面只亮著一盞昏暗的床頭燈。
王小雨趴在床邊睡著了,臉上還帶著疲憊的淚痕。
病床上的張素芬似乎也睡著了,呼吸微弱而平穩(wěn)。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輕走了進去。
我的腳步聲似乎驚動了她,張素芬的眼皮顫動了幾下,緩緩睜開了眼睛。
看到是我,她的眼神里先是閃過一絲迷茫,隨即顯得有些驚訝。
她猛地想坐起來,卻又因為虛弱而跌躺回去。
“張阿姨,別怕,是我?!?/p>
我走過去連忙壓低聲音安撫,生怕吵醒旁邊的王小雨。
隨即我又說道:“這么晚來打擾你,我想問你一點事?!?/p>
張素芬看清是我后,才放心下來。
我沒有繞彎子,直接開門見山的問道:“張阿姨,我想知道道班那個地方到底怎么走?還有你之前看見的那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張素芬愣了一下,臉色明顯又變得有些恐懼起來。
“你……你現(xiàn)在就要去嗎?”她的聲音有些顫抖。
我重重點頭。
張素芬的眼神劇烈地閃爍著,似乎在掙扎。
她看看我,又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旁邊熟睡的女兒。
沉默了許久才終于說道:“是真的,我真的親眼所見,他們……埋的人是個女人?!?/p>
“一個女人被他們活埋在那里嗎?”我確認了一遍。
張素芬點了點頭,依舊滿是驚恐的說道:“是的,就在碑下……東南三丈……老槐樹石頭那兒……”
她的語句破碎不堪,但關(guān)鍵詞和之前說的一致!
“具體怎么走?張阿姨,那個道班舊址在哪里?”我急切地追問,心臟狂跳。
張素芬的呼吸變得更加急促,她猛地抓住我的手腕,指甲幾乎掐進我的肉里。
她仿佛用盡最后的力氣,斷斷續(xù)續(xù)地說道:“從村里往……往西走……你會看見一個廢棄的礦場……后面……山路很難找……有……有棵歪脖子樹……到那兒之后有個岔路口……往左……”
她每說幾個字就要停下來大口喘息,仿佛隨時會背過氣去。
“……看到破房子……就是了……”
說完這最后一句,她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氣。
“媽?”
王小雨被驚醒了,迷迷糊糊地抬起頭。
看到我,嚇了一跳,“林大哥?你怎么來了?”
“我……我來看看阿姨怎么樣。”
我迅速直起身,努力讓表情看起來自然,說道:“剛才阿姨好像有點不舒服,說了幾句夢話,現(xiàn)在又睡了?!?/p>
王小雨擔憂地看向母親,給她掖了掖被角:“唉,她一直這樣,時好時壞的……林大哥,這么晚你還過來,真是太麻煩你了?!?/p>
“沒事,應(yīng)該的?!?/p>
我淡淡笑了笑,又向她問道:“最近這兩天你媽媽情況怎么樣?”
“還是老樣子,醫(yī)院這邊還是在等腎源做手術(shù)?!?/p>
我點了點頭,又看了一眼張素芬,說道:“沒關(guān)系的,應(yīng)該要不了多久了。你好好照顧阿姨,有什么情況隨時給我打電話。”
“嗯?!?/p>
“打擾你休息了,睡吧,我就是來看看你們?!?/p>
“好,林大哥你慢走?!?/p>
我快步離開病房,心臟還在砰砰直跳。
張素芬給出的路線雖然模糊,但已經(jīng)指明了方向!
坐進車里,我立刻發(fā)動車子,向江口縣的方向疾馳而去。
深夜的高速公路上車輛稀少,我的車速很快。
窗外的城市燈火逐漸被拋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越來越濃重的黑暗和路旁稀疏的荒野景象。
又是十個小時的車程,就算很困,我也必須保證明天一早就趕到道班。
在服務(wù)區(qū)加滿油后,又買了幾罐紅牛和速溶咖啡來提神。
一路上我得神經(jīng)都是緊繃著的,想著葉長風說的那些話。
直到現(xiàn)在我依然想不通,他說他的老板就是隱藏在我身邊的那個臥底。
到底是誰呀?為什么我一點感覺都沒有?
這一路上我?guī)缀鯖]有停下來休息,困了就去服務(wù)區(qū)洗一把冷水臉,用紅牛喝咖啡提神。
十個小時的車程后,當我再次來到江口縣時,已經(jīng)是次日上午九點過了。
再次沿著御臨路來到王小雨她們家所在的那個村子,緊接著又按照張素芬告訴我的信息,向西行駛。
路況開始變差,一種孤身闖入未知領(lǐng)域的緊張感和興奮感交織在一起。
按照張素芬的指示,我仔細留意著路邊的標志物。
開了大概二十多分鐘,在一片荒蕪的山丘地帶,我終于看到了那個廢棄礦場的入口。
銹跡斑斑的大門歪斜著,里面黑黢黢的,如同一個巨大的、沉默的怪獸口。
沒有停留,我繼續(xù)往前開,尋找張素芬口中的那條山路和歪脖子樹。
又行駛了五六分鐘,在一個幾乎被荒草淹沒的岔路口。
一棵形態(tài)扭曲、向路邊大幅度傾斜的老樹,赫然出現(xiàn)在視野里!
歪脖子樹!
就是這里!
我深吸一口氣,打方向,駛?cè)肓俗筮吥菞l更窄、更坑洼不平的上坡土路。
這條路顯然極少有車輛通行,兩邊是茂密的灌木和樹林。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雙手緊緊握住方向盤,全神貫注地駕駛,同時警惕地觀察著四周。
開了大概十分鐘,前方隱約出現(xiàn)了一片相對開闊的空地,以及兩棟殘破不堪的建筑輪廓。
道班舊址!
應(yīng)該就是這里了!
我慢慢將車停在空地邊緣,熄火。
剎那間,死一般的寂靜包裹了我。
只有車窗外的風聲,以及不知名昆蟲的鳴叫。
推開車門,一股混合著泥土、草木腐爛和某種陳舊鐵銹氣味的風撲面而來。
我深吸一口冰冷的、帶著荒野氣息的空氣,強壓下心中的悸動,邁步走向那片廢棄的建筑。
龍青青。
你留下的信,到底記錄了什么樣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