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這個電話終于來了。
我知道她會聯(lián)系我,但沒想到這么快。
我讓李師傅等等,然后給他散了支煙。
李師傅聽見我手機(jī)鈴聲,也明白我有急事處理,便走到一邊抽煙去了。
我深吸一口氣,然后接通了這通電話。
“喂。”我沒有說太多。
“江河,我沒想到這個局居然被你識破了,也沒想到你居然做了這么多的后手準(zhǔn)備,更沒想到的是,你比我想象中聰明得多?!?/p>
我摸出煙,不疾不徐的點燃后,慢慢吸了一口才回道:“佳怡姐,我也沒想到真的是你?!?/p>
“很意外?”
“不意外,但是很驚訝。我有想過會是我身邊的任何人,我甚至懷疑過安寧,卻沒想到是你。”
葉佳怡的語氣還算平靜道:“能見面聊聊嗎?”
“見不了,有什么事就這么說吧,一樣的。”
葉佳怡忽然又笑了笑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就找不到你了?”
“沒這么覺得,我知道你神通廣大,但你找到我又如何呢?見面還會尷尬,不是嗎?”
葉佳怡也沒有廢話:“你知道我給你打這個電話不是想和你閑聊的?!?/p>
“我也沒這個想法,所以有什么事情直接說吧,省得互相猜來猜去的,猜得我頭疼?!?/p>
“告訴我卡片上的內(nèi)容,我保證不會再來打擾你的生活,今后一切都?xì)w于平靜?!?/p>
“平靜不了,卡片上的內(nèi)容我確實破解了,但不可能告訴你,至少現(xiàn)在不會?!?/p>
“林江河!”她第一次叫我全名,我知道事態(tài)的嚴(yán)重。
“你聽清楚了林江河,現(xiàn)在不是我在求你,你是不是覺得你真的很聰明?能夠化解一切?”
我笑道:“那你是不是覺得你們這個計劃天衣無縫?那為什么被我破了?”
停頓一下,我又繼續(xù)說道:“還有,就算你求我也沒用,另外我警告你別想著從我身邊的人下手,我現(xiàn)在誰也不顧,你把我惹急了,你永遠(yuǎn)也別想知道卡片里的秘密!”
“威脅我?”
“你可以這么認(rèn)為,葉佳怡你要清楚,現(xiàn)在主動權(quán)在我,你有什么資本來跟我說這些?嗯?”
電話那頭忽然沉默了,大概過了五六秒鐘之后,傳來葉佳怡的笑聲。
“行,林江河你真行,我真小看你了,你不愧是林少華的兒子啊!行?。≡蹅冏咧?,看誰能笑到最后?!?/p>
在她準(zhǔn)備掛電話時,我忽然說道:“不過我倒是挺好奇的,你為什么要這么做呢?你要是想得到卡片里的內(nèi)容,根本用不著這么大費周章??!”
她沒說話,我又繼續(xù)說道:“如果你不搞出這么多動靜,還讓葉長風(fēng)來接近我,我根本不可能懷疑這么多,你就老老實實的待在我身邊,去的我信任后,說不定還真能從我這里得到你想得到的。”
葉佳怡輕描淡寫的回道:“對??!所以我現(xiàn)在挺后悔的,不過也沒關(guān)系,我早晚會得到的?!?/p>
“嗯,那就祝你早日夢想成真咯?!?/p>
葉佳怡生氣的掛斷了電話,即便看不見她的表情,也依然能想象到她此刻的憤怒。
我放下手機(jī),用力的吸了口煙,事實上我內(nèi)心并沒有那么平靜。
這是我和葉佳怡撕破臉后,第一次通話,我相信還會有第二次,甚至還會見面。
她不可能就這么善罷甘休的,但我可以確定的是,她不敢把我怎么樣,至少在得到卡片里的內(nèi)容之前,我都是安全的。
所以我必須保證這個秘密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否則我就沒什么資本和他掰手腕了。
當(dāng)然,軟的行不通,接下來她肯定會來硬的。
也許從我身邊的人下手,也許從商業(yè)的角度下手。
我在明她在暗,我能做的就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見我放下手機(jī)了,李師傅這才向我走過來,說道:“楚兄弟,你是不是有什么急事要去做啊?”
我回過神來,微笑著搖了搖頭:“沒事李師傅,咱們走吧。”
……
和李師傅一起拉著拖車,繼續(xù)往前走著。
巷口的穿堂風(fēng)吹過,帶來一絲涼意,也吹散了些許方才那令人窒息的虛偽與尷尬。
我并非生氣,只是感到一種深切的疲憊。
這小小的公園攤位,看似逃離了過去,卻依然被各種人性、欲望和算計填滿,無處真正清凈。
“李師傅,那天橋在哪兒?遠(yuǎn)嗎?”我開口向李師傅問道,故意轉(zhuǎn)移了自己的思緒。
“不遠(yuǎn),走過去大概二十來分鐘?!崩顜煾抵噶酥阜较?,“那邊情況稍微復(fù)雜點,城管偶爾也會來攆,但好在沒人收管理費,擺攤的也都是些老油條,只要不擋道,一般相安無事?!?/p>
“行,去看看?!?/p>
我們拉著吱呀作響的拖車,沉默地走在逐漸亮起路燈的街道上。
城市的霓虹開始閃爍,與我這身破舊行頭和簡陋拖車格格不入。
李師傅幾次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忍住,開口道:“小楚啊,我老李活了大半輩子,看人還是有幾分準(zhǔn)頭的。你……不是普通人吧?”
我還沒來得及回話,李師傅便又說道:“雖說你一個勁兒否認(rèn),但那王秘書對你的態(tài)度,我可是看得真真兒的。他那聲林先生叫得可是帶著恭敬的……你是不是,惹上什么麻煩了,所以才……”
我心中一凜,知道瞞不過這位飽經(jīng)世故的李師傅。
我停下腳步,看向他,坦誠了一些,但也只能是一部分:
“李師傅,謝謝您關(guān)心。我確實遇到些事情,想換個活法,清靜清靜?!?/p>
說著,我又輕笑了一聲:“名字嘛,只是個代號,我現(xiàn)在就是小楚,想靠這個攤子糊口,也讓自己喘口氣?!?/p>
我沒有提抑郁癥,也沒有提那些驚心動魄的陰謀與骸骨。
那太遙遠(yuǎn),太駭人,不該把這位萍水相逢的好心人卷進(jìn)來。
李師傅渾濁的眼睛看了我半晌,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沒明白。
他最終點了點頭,不再追問:“成,你不愿意說,我就不問了。天橋那邊我熟,有啥事我罩著你。這年頭,誰還沒點難處呢?!?/p>
這份樸素的善意,讓我冰冷的心回暖了些許。
“謝謝您,李師傅?!?/p>
又走了一段,終于看到了那座橫跨寬闊馬路的人行天橋。
橋上果然已經(jīng)零零散散有了幾個攤位,賣鞋墊的、賣手機(jī)殼的、貼膜的、還有一個小販賣著煮玉米和茶葉蛋,空氣中混雜著各種氣味。
橋下車流如織,燈光匯成一條流動的河。
站在橋上,晚風(fēng)更大,吹得人衣袂翻飛,仿佛能將那些煩心事都暫時吹散。
“就這兒了,”李師傅找了個靠中間的位置,“這邊位置還行,就是風(fēng)大了點。那邊拐角避風(fēng),但容易被橋墩擋住,路人看不見。”
“就這兒吧,挺好?!蔽铱粗鴺蛳碌能嚭?,有種抽離塵世的恍惚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