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易欽突然去逝,邊沐心底遭受的那種無形的沖擊還是蠻大的。
從醫(yī)以來,這是第一位令邊沐深感無能為力的患者,那種蒼白無力的虛弱感一定程度上消解了邊沐不少自信心。
不僅如此,此事使得邊沐開始重新審視中醫(yī)綜合治療、中西醫(yī)結(jié)合治療的局限性。
臨睡前,邊沐打電話將此事告之了藥農(nóng)老裴。
“他們那點事我多少也聽說了一些,早些年,如果他及時提出離婚,病情或許還會有所轉(zhuǎn)機,唉……還是那句老話,性格決定命運!典型的自作聰明!這些是主因,醫(yī)療方面倒在其次了,這不能說明什么問題,沒必要放在心上?!彪娫捘穷^,老裴猜著邊沐因此事犯了某種心思了,隨口寬慰了他幾句。
“以我現(xiàn)有的醫(yī)術(shù),如果還能再提升幾層,治愈類似重癥的概率是不是就會大幅上升?”電話這頭,邊沐談了談自己對未來的預(yù)期。
“時至今日,你見過聶易雄嗎?”電話那頭,老裴再次提起聶易雄。
“一直無緣拜會?!彪娫捓铮呫寤貜偷?。
“岑松雪呢?”
“更是無緣相見了?!?/p>
“孟淑萍呢?”
“只在電視新聞上見過幾回?!?/p>
“那咱這么說吧!這些人我時不時得打點交道,在我印象里,就醫(yī)術(shù)而言,你最多也就剛剛望其背影而已,好多重癥,他們也都束手無策,我親眼見過的,而且,在某些方面,他們這幾位的表現(xiàn)不一定就比你強,為什么呢?這里面有個交集差異的問題?!?/p>
“什么差異?”電話里,邊沐不解地問道。
“代數(shù)概念,交集!患者得病,如果從集合角度描述一下的話,可以解釋為某人與自然界、社會生活之間有了錯誤的交集,你們做醫(yī)生的,就是將這種錯誤的交集解析清楚,然后再將它們分離。那么,問題來了!自然界囊括半徑那得多大?它所包含的集合得多大?!社會生活半徑相對要小多了,那也大得不敢想象吧?那你倒說說,患者與自然界、社會生活之間的交集得多大?你醫(yī)術(shù)再高明,你能涵蓋多大的半徑?就算借鑒前人的經(jīng)驗,這個半徑咱再縮小一點,能有多大?”說到這兒,老裴不吭聲了,他這是留出時間讓邊沐自己思考。
“您的意思是……就算我把聶易雄為代表的所有名醫(yī)的本事都學到手,醫(yī)生所能涵蓋的半徑終究小得可憐,是這意思吧!”電話里,邊沐說了說自己的理解。
“對頭!先說第一個問題,咱把你也算進去,就算把聶易雄為代表的天下名醫(yī)加一塊,你們那點道行面對不斷變異、無窮無盡的疾病交集又算得了什么?滄海一粟都是夸你們呢!對不?另外,糾正你一個觀念??!你是你,聶易雄是聶易雄,有些東西可以相互借鑒,不過,量不大,他那套,你學不了!也沒必要跟著他的腳印走,你有你的路子?!?/p>
“謝謝您的鼓勵!”
“也談不上鼓勵吧!是提醒!他多大歲數(shù)了?你才多大,自信點嘛!”
“呵呵……現(xiàn)在想想,愛因斯坦說的真好,人的能力半徑延伸得越是長遠,無知的半徑就延伸得越快,愚蠢圓面積也就越大。”電話里,邊沐發(fā)了感慨。
“可不!要不那些成名的名醫(yī)越老膽子越小呢!對吧!惜名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也是對疾病的一種敬畏,你也不簡單!很快就會進入那種境界的,所以說……不要動不動就談什么雄心抱負,也不能時不時陷入一種盲目的自我懷疑,大大方方,坦坦蕩蕩往前走也就是了,沒什么大不了的,醫(yī)術(shù)將來能提到哪一步算哪一步,盡全力多治幾個病人已經(jīng)功德無量了!”
“跟您聊聊心情好多了,不過,以有涯隨無涯,殆己!我會從中找到一個平衡點的,對了,裴叔!您說……齊尚歧老師早就不聯(lián)系我了,這突然發(fā)這么一條短信他到底啥意圖???”
“管他啥意圖呢!你只要記得他是一個醫(yī)德有損、良知未泯、貪財戀權(quán)卻又有些本事的小氣鬼就行了!不過,我作為旁觀者,看得出來,他挺忌憚你的,那家伙有個習慣,醫(yī)學醫(yī)藥界只要有點風動草動,他可敏感了,就跟個警覺的小松鼠的似的,挺好玩的,別的地方咱不敢說,就麗津地面上這些醫(yī)學好手,你這個年齡段,你應(yīng)該數(shù)一數(shù)二,他呢,對后起之秀又特敏感,于是就選擇這種特殊方式跟你打聲招呼,你裝個糊涂也就是了,麗津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大家以后總是要見面的嘛!彼此不覺著尷尬就行?!崩吓岬降组喨藷o數(shù),看齊尚歧還是挺透徹的。
“明白了!時候不早了,您早點休息吧!”
“嗯!一個人在外面不容易,凡事只要不偷懶,誰也不能把你怎么著,再聊??!”
“晚安!”說罷,邊沐把電話掛了。
……
隨后幾天里,風平浪靜,一切如常。
這一天下午,星期三,三點多鐘,邊沐正在出門診,林護士打門外進來附耳低聲說了幾句:“外面來了三位穿黑色西裝的男士,說是“輕羽”華服公司的職員,跟你說點事,我知道那家公司,大品牌?!?/p>
聞聽此言,邊沐就猜著應(yīng)該跟方易欽的葬禮有關(guān)。
“麻煩您把他們請到小會客室,待會兒我過去招呼他們?!?/p>
“好嘞!”說罷,林護士出門安排去了。
……
小會客室,三位身著黑色西裝的男士十分客氣地通知邊沐,說是他們董事長,也就是方易欽的夫人陳女士希望邊沐明天上午屈尊送送方易欽。
“我跟方董也算是有一面之緣,明天上午我會到場的,辛苦幾位跑一趟?!边呫灞砬槠降乜蜌饬艘幌?。
“邊大夫客氣!那我們明天上午八點半開車過來接您?”
“好的!請將車子停到西角門等我。”
“明白!多有打擾!那我們就告辭了?!闭f罷,為首那位中年男子率領(lǐng)另外兩位同事出門走了。
……
中午快下班的時候,門口又來了三位身著黑色西服的男士,跟上午那三位比起來,這三位年紀稍大一點,聲稱是“安泰”公司的職員,也是煩請邊沐明天屈尊送送方易欽。
簡單交談幾句,邊沐這才搞清楚,眼前這三位是方易欽的舅舅派來的。
因為前面已經(jīng)約好車了,邊沐婉拒了對方派車來接的安排,十分客氣地將三人禮送出門。
……
晚上八點多鐘,邊沐正在醫(yī)院附近一家大型超市購物呢,手機響了。
焦悅蕓的電話。
“最近挺忙的吧!我也是的,一直也沒聯(lián)系,明天方家告別儀式,你去嗎?”
“得去一下,陳夫人和方先生的舅舅都正式通知過了。”說著話,邊沐就把白天的事簡單說了一下。
“哦!真沒想到他們這么看重你??!我和我媽明天也得去一下,明天見吧!”
“好的!章助理最近怎么樣?”
“怎么想起問候她了呢?”
“她不是被降職了嘛!關(guān)心一下,一直對來,她都挺照顧我的?!?/p>
“只是調(diào)整了一下崗位,薪資待遇什么的都沒變,估計過段時間就又回去了吧!”
“那就好!你最近還好吧?”
“嗨!一般般!這邊有點事,明天見面再聊吧!”說罷,焦悅蕓把電話掛了。
說來也挺奇怪,收起手機,邊沐居然沒什么特別的感覺,看來,自己跟焦悅蕓之間的好點微不足道的緣分這就算結(jié)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