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一聲凄厲至極的慘叫撕裂了神國的死寂，緊接著像是推倒了多米諾骨牌，成百上千道哀嚎聲接連炸響。

那股被萬象輪回碑過濾后的暗金色能量，剛一入體，便展現(xiàn)出了它猙獰的一面。

這不是溫潤的靈氣，這是燒紅的鐵水。

一名金丹期的魔修跪在地上，雙手死死掐住自己的喉嚨，指甲深深嵌入肉里。

他的皮膚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灰敗、干裂，像是一塊被風(fēng)干了千年的老樹皮。

他張大嘴想求救，喉嚨里卻只發(fā)出“咯咯”的干澀摩擦聲，下一秒，整個人如同酥脆的陶俑，嘩啦一聲碎成了一地黑色的粉塵。

風(fēng)一吹，散了。

連元嬰都沒能逃出來。

死亡，就在一瞬間。

原本整齊肅殺的萬人方陣瞬間亂了套。

恐慌像瘟疫一樣蔓延，那些平日里殺人不眨眼的魔頭，此刻看著身邊同伴一個個化為飛灰，眼中終于露出了名為“恐懼”的神色。

“這根本不是淬體！這是送死！”

不知是誰喊了一句，人群中幾個意志薄弱的修士猛地轉(zhuǎn)身，發(fā)瘋般朝著神國邊緣那片尚未被灰風(fēng)完全覆蓋的區(qū)域逃去。

那是本能。

是家畜面對屠刀時，只想縮回圈里的本能。

葉無仙站在風(fēng)口最前端，負(fù)手而立。

那足以瞬間抹殺金丹修士的暗金色洪流沖刷著他的身軀，卻只能激起幾點(diǎn)淡淡的火星。

他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仿佛身后發(fā)生的慘劇與他毫無關(guān)系。

既然要當(dāng)獵人，就得先學(xué)會死。

“想跑？”

一道魁梧的身影轟然砸落在逃跑者的必經(jīng)之路上。

長恨天渾身浴血，那不是敵人的血，是他自己全身上下爆裂的血管噴出來的。

他的皮膚正在經(jīng)歷一種恐怖的蛻變，原本古銅色的肌膚被灰風(fēng)腐蝕得坑坑洼洼，又在暗金色能量的填充下迅速結(jié)痂、硬化，長出一層類似昆蟲甲殼般的角質(zhì)層。

痛。

痛到靈魂都在顫抖。

但他眼中的紅光卻比任何時候都要熾烈。

“主人說了，撐不住的，死?！遍L恨天咧開嘴，露出一口被血染紅的牙齒，聲音像是兩塊生鐵在摩擦，“逃兵，更得死?！?/p>

“長恨天！你瘋了！這東西有毒！會死人的！”一名元嬰后期的長老驚恐地吼道，腳下卻在不住地后退。

“毒？”

長恨天抬起那只已經(jīng)完全異變、指尖長出銳利骨刺的大手，放在眼前看了看。

“以前我們吸的是靈氣，那是飼主喂給豬羊的精飼料，溫順，滋補(bǔ)，吃得再胖也是待宰的肉?！?/p>

他猛地一步跨出，手中魔兵帶起一道暗金色的殘影。

噗嗤！

那名元嬰長老連護(hù)體法盾都沒來得及撐開，就被一刀劈成了兩半。

沒有鮮血飛濺，傷口處瞬間被那股暗金色能量侵蝕，兩半尸體在落地前就化作了黑灰。

長恨天站在飛揚(yáng)的塵埃中，深深吸了一口那帶著鐵銹味和腐朽氣息的空氣，胸膛劇烈起伏，發(fā)出風(fēng)箱般的轟鳴。

“但這玩意兒……”他閉上眼，臉上露出一絲扭曲的陶醉，“這玩意兒是生肉，是血食。嗆喉嚨，燒胃，但這才是狼該吃的東西！”

他猛地睜眼，暴喝如雷：“全軍聽令！原地盤膝！張嘴！給老子吸！”

“誰敢退半步，老子先活吞了他！”

在這股蠻橫暴虐的威壓下，騷亂被強(qiáng)行鎮(zhèn)壓。

剩下的魔修們看著那地上的黑灰，又看了看如同魔神般的長恨天，眼中的恐懼逐漸轉(zhuǎn)化為了絕望后的瘋狂。

橫豎是個死。

拼了！

一名年輕魔修咬著牙，猛地撤去所有防御，對著那股暗金色洪流狠狠吸了一大口。

“呃……”

他渾身劇烈抽搐，皮膚表面瞬間崩裂出無數(shù)道血口，整個人像是個漏水的血袋。

但他死死咬著牙關(guān)，一聲不吭，硬是憑著一股狠勁，引導(dǎo)那股狂暴的能量沖刷經(jīng)脈。

一息，兩息。

血止住了。

原本鮮紅的傷口處，長出了細(xì)密的暗金色肉芽，迅速交織、硬化。

他猛地睜開眼，原本黑白分明的眸子此刻變成了一片渾濁的灰白，瞳孔縮成針尖大小，透著一股令人心悸的冷漠與兇殘。

他活下來了。

而且，氣息比之前強(qiáng)橫了不止一倍！

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

慘叫聲漸漸弱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沉重的喘息聲和骨骼生長的脆響。

這是一場慘烈的篩選。

弱者化為塵埃，回歸天地；強(qiáng)者重塑肉身，進(jìn)化為怪。

半個時辰后。

神國之內(nèi)，再無慘叫。

原本的三萬核心魔修，此刻只剩下不到一萬八千人。

地上鋪了厚厚一層黑灰，那是被淘汰者的骨灰。

剩下的人，模樣大變。

他們的皮膚大多呈現(xiàn)出灰暗的金屬色澤，有的長出了骨刺，有的瞳孔異變，身上那股屬于修真者的飄逸靈氣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重、壓抑、充滿了侵略性的廢土氣息。

他們不再是修士。

他們是獵群。

葉無仙終于轉(zhuǎn)過身。

他的目光掃過這群面目全非的下屬，那張淡漠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一絲滿意的神色。

“不錯?！?/p>

他淡淡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全場。

“恭喜你們，拿到了活下去的資格?！?/p>

葉無仙抬起手，指尖輕輕一彈。

萬象輪回碑轟然震動，那原本狂暴涌入的灰風(fēng)被某種力量牽引，不再是無序地沖刷，而是開始在神國周圍構(gòu)建一道新的屏障。

一道由這種腐朽力量構(gòu)成的偽裝層。

“第一課上完了。”

葉無仙邁步從虛空中走下，每一步落下，腳下的虛空都會蕩開一圈暗金色的漣漪。

“現(xiàn)在，該去吃正餐了?！?/p>

長恨天單膝跪地，那只異變的利爪深深扣入地面，聲音沙啞而狂熱：“請主人示下！”

葉無仙沒有說話，只是抬手指向了那片無盡深邃的黑暗虛空。

在那里，隨著青銅巨柱的崩塌，原本被遮蔽的視野終于清晰。

極遠(yuǎn)處，一點(diǎn)微弱的幽光正在閃爍。

那不是星辰。

葉無仙那雙燃燒著黑火的眸子，穿透了億萬里的距離，看清了那東西的真面目。

那是一艘船。

一艘巨大無比、破破爛爛，掛著無數(shù)干尸和殘骸的白骨巨舟，正順著某種看不見的洋流，朝著這邊緩緩駛來。

那是負(fù)責(zé)清理垃圾的“清道夫”。

“那是……”長恨天順著葉無仙的目光看去，雖然看不清細(xì)節(jié)，但那股撲面而來的惡念讓他渾身的骨刺都本能地豎了起來。

“送快遞的。”

葉無仙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

“既然籠子破了，看門狗自然會來查看。”

“傳令?！?/p>

“全速靠上去?！?/p>

“記住，我們要的不是擊退它。”葉無仙伸出手，做了一個虛空抓握的動作，五指關(guān)節(jié)發(fā)出爆豆般的脆響。

“我們要搶了它的船，吃了它的肉，用它的骨頭，來磨我們的刀?！?/p>

神國轟鳴。

這座剛剛完成蛻變的戰(zhàn)爭堡壘，像是一頭聞到了血腥味的深海巨鯊，在黑暗的虛空中劃出一道暗金色的尾跡，朝著那艘白骨巨舟，無聲地?fù)淞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