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場的候機大廳內(nèi),周正眼下正以一幅懶人躺的姿態(tài),幾乎快睡倒在長椅上。
一旁正拿著雜志坐在周正邊上的阿爾西姆,翻了翻手里打發(fā)時間的東西、隨便掃了兩眼,又瞅了眼周正的這架勢,不禁既有疑惑又有好奇地主動開口。
“你這是咋了?身體不舒服還是太困?”
聽上去是關(guān)心,不過語氣倒平平無奇,估摸著也就是隨便問問扯一嘴、沒真當回事。
能聽得出是這么個意思的周正緊接回道。
“沒啥,就是累趴了?!?/p>
“想想看,你前腳繃著神經(jīng)指揮戰(zhàn)場,后腳又緊跟著坐硌屁股、貨擠人的軍用運輸機跑洲際長途出差,到處來回飛,換你你也得跟我差不多,起碼比我強不到哪兒去?!?/p>
“嗯......這倒是,所以你得好好休息一下,就和我一樣,但我怎么聽說你這趟去俄羅斯還是要出差來著?”
周正和阿爾西姆因為公事相識,當然話里話外說著說著也難免繞不開公事。
腦海中時刻謹記老牙先前叮囑的周正知道,說起這事兒來那得小心留神,千萬別嘴上漏風把消息走漏出去,出于和阿爾西姆的私交關(guān)系總得說點什么。
動動腦子想了想、組織下語言,這才拿起一旁的礦泉水灌了一口、一邊開口回道。
“嗯,是有點小活兒要忙?!?/p>
“最近給俄軍工口那邊引了幾單生意,他們的代表想見見我,談談之后合作的事兒。就跟你說的卡拉什尼科夫集團那茬,幫他們開拓海外市場,估摸著要談談怎么分成和具體合作計劃?!?/p>
“其它的我還暫且不太清楚,興許會見見其他的軍工代表也說不定。這些都是老牙給安排的,我目前就只知道這些?!?/p>
聞言的阿爾西姆稍稍點頭,問這話自然也不是白問。
而是得知周正還能抽得出時間后,另有別的打算要說。
“我打算帶你走走,去看一個地方?!?/p>
“什么地方?”
“保密,暫時的,等到地方之后你就知道了?!?/p>
“......”
問了等于白問,不過也無所謂。
反正就現(xiàn)在這關(guān)系和互信程度,阿爾西姆也不會把自己往溝里帶便是,等著瞧即可。
掃了眼腕表上的時間,發(fā)現(xiàn)離檢票登機還得一會兒,尋思著干等還不如說點事的周正隨即開口。
“要不要談談深化咱們雙方合作的事?之前光說生意都忘了這茬。”
“嗯?合作?”
一聽這話立刻將手中雜志放下的阿爾西姆四下瞅了瞅,確認與自己隨行的幾名麾下戰(zhàn)士都身著便裝、各居四周左右扮作路人維持警戒,而且周圍也沒什么閑雜耳目后,這才與投來目光的一名手下交換了眼神示意、緊跟著開口。
“說吧,你想怎么搞?!?/p>
“簡單,空軍支援上的事兒?!?/p>
自打組建空軍那一天開始就一直尋思著這事,如今終于可以正兒八經(jīng)拿出來說的周正壓低聲音、繼續(xù)說道。
“我可以說服安德羅,讓我們這邊的空軍出點外勤任務,給你們提供空中支援?!?/p>
“反正咱們兩家離得近,基本能做到有排期表的空中支援隨叫隨到。這是一項優(yōu)勢,得利用起來,起碼我覺得咱們兩家在這方面大有合作可搞,你覺得呢?”
早先在空軍組建之初,阿爾西姆在那時就已經(jīng)聽過周正談起這方面的設想,已經(jīng)有所了解,如今再次聽到倒也不算意外。
也確實如周正所說,有這方面的客觀需求。
自己手頭只有些武裝直升機可用的阿爾西姆,未嘗不想獲得更及時、更高效的航空支援。
如果有強大對地攻擊能力的固定翼戰(zhàn)機助陣,那可能幫上大忙、解決許多棘手的問題。
已經(jīng)見識過鬼怪的“青春版炸彈卡車”強大掛載能力的阿爾西姆,未做太多猶豫、隨即點頭,有好東西自己干嘛不要?
不過也不覺得這就是周正無償提供給自己的,親兄弟還得明算賬呢,更何況二人之間還是基于互惠互利的合作伙伴關(guān)系。
知道自己總得付出點什么的阿爾西姆隨即問道。
“那你想要我做什么?或者說想從我這兒得到些什么?”
“簡單,把你那兒的機場借我使使?!?/p>
聞言的周正幾乎是毫不遲疑地答道,在確定沒有從阿爾西姆臉上看到“不可能”意味的表情之余,緊跟著繼續(xù)開口。
“我們這邊目前能用的機場就一個,而且還是個小地方。你要硬塞十幾架重型戰(zhàn)斗機倒也不是塞不下,但空軍的生命財產(chǎn)安全可就夠嗆了?!?/p>
“到時候露天擺放的戰(zhàn)機扎堆,敵人隨便搞點遠程精確打擊彈藥,都不需要多先進,小股部隊從接觸線上滲透進來發(fā)射的巡飛彈都能搞出不小的破壞。”
“一枚啤酒瓶大的小巡飛彈,就足以毀掉一架重型戰(zhàn)斗機。這種打擊效費比極其劃算的事,敵人沒理由不做,不能把未來科技那幫雜碎當傻子?!?/p>
“所以我的考慮是打算弄多個機場,分散部署空軍。既然損失不可避免,那就盡可能地把損失降到最低,給敵人制造打擊難度?!?/p>
“不過安德羅這邊啥情況你也知道,非洲的普遍基礎設施水平就這鳥樣。光是修好手頭現(xiàn)有的一個機場恢復至使用狀態(tài),就已經(jīng)讓安德羅使出了全力?!?/p>
“基祖城倒是確實有個不小的機場,場站設施水平也還可以、沒遭到大規(guī)模破壞。但那地方離接觸線實在太近,戰(zhàn)斗機起飛就到敵占區(qū),不能把高價值軍備資產(chǎn)擺這種地方?!?/p>
“所以我現(xiàn)在沒別的選擇,只能找你幫忙。你要是愿意開放機場給我使使,那自然最好不過。既然咱們現(xiàn)在是同一戰(zhàn)線上的戰(zhàn)友,那這就是“敵人生氣我開心”,雙贏?!?/p>
周正這話倒是沒牽強附會,而是正經(jīng)的就實而論。
未來科技和博納特這么對“狼狽為奸”的存在,對周正也好、對阿爾西姆也罷,屬實跟坨廁所里的臭狗屎一樣,誰看了都膈應惡心。
如果被未來科技野心得逞,扶植博納特這樣的傀儡打造起非洲大本營和行動中心的話,阿爾西姆所在的中非必然是下一個倒霉的目標。
指望未來科技見好就收、拿下一地就罷手是不可能的,把希望寄托在敵人身上不會有好下場。到時候忙于跟法國人暗中較勁的瓦格納還得再懟上這幫美國佬,腹背受敵的日子無論怎么想都不好過。
所以真要說起來,阿爾西姆一開始愿意給周正送人提供幫助,那很大程度上也是考慮到了這一客觀情況。
見到未來科技和博納特被一通暴打、慘如路邊野狗,也是阿爾西姆希望看到的,能幫上周正的自然會幫。
不過這其中牽扯到的問題可不是單純幫忙而已,稍事思考后緊跟著開口的阿爾西姆多少有些面露難色。
“我個人傾向當然是愿意的,不過......從瓦格納的機場出動的戰(zhàn)機直接前去轟炸未來科技的部隊,這就等同于對未來科技宣戰(zhàn)了,這是真正意義上的“公司戰(zhàn)爭”?!?/p>
“我一個人做不了這么大的主,得往上匯報,讓上面那些大人物來決定?!?/p>
“但我估計沒什么問題,瓦格納的新老板“白發(fā)”是個非常強硬的主,樂于更善于主動出擊、搶占優(yōu)勢?!?/p>
“我會親自擬一份報告呈交給他說明利害的,盡早打垮未來科技可以省去我們很多麻煩,有他拿事做決定我估計問題不大。當然,你也可以走你那邊,給你家“老板”匯報說明一下情況,兩頭一起使勁兒也許見效更快,你家老板的能量可比我家老板大得多。”
“白發(fā)?”
聽到阿爾西姆提議的周正當然是沒問題,也清楚這種大事即便能辦成也得有個過程,重要的是要讓阿爾西姆知道這事兒并行動起來、動手去做。
不過阿爾西姆剛才所言中的另一個關(guān)鍵點,則是引起了周正的注意。
那一聽就是代號而不是真名的“白發(fā)”,還有關(guān)鍵詞的瓦格納新老板,的確是周正之前還沒關(guān)注過、且第一次聽說的,也就當場來了興趣想聽聽更多。
倒也沒啥不能講的阿爾西姆緊接著繼續(xù)說道。
“安德烈.尼古拉耶維奇.特羅舍夫,呼號“白發(fā)”,內(nèi)務部退役上校,更早以前還是我們空降軍的人,穿海魂衫、頭戴藍色貝雷帽的真漢子,就跟我一樣。應該說咱們兩家的老板都有共同點,比如這一男一女都參加過阿富汗戰(zhàn)爭,蘇聯(lián)時代的事了。”
“他被內(nèi)定為瓦格納的軍事總指揮其實是更早以前的事了,比瓦格納開向莫斯科這事還要來得更早。其中還摻雜著一些復雜的事,不過不說也罷,都過去了?!?/p>
“記得阿爾喬莫夫斯克那一仗嗎?那就是他策劃的手筆?!鞍装l(fā)”利用了手頭一切能動用的資源,打造了一臺鋼筋混凝土的絞肉機,把敵人機動部隊的血放了個干凈,直接提前瓦解了所謂的大反攻?!?/p>
“無論有些人喜不喜歡瓦格納,包括俄軍的那些高層。但起碼就這件事上,他們得給瓦格納說一聲謝謝。這是我站在我還是空降軍現(xiàn)役中校的角度去講的,就算我現(xiàn)在不在瓦格納干,我也還是會說這話?!?/p>
“跟你說這些就是讓你明白,瓦格納內(nèi)部現(xiàn)在管軍事管打仗的人,是個十足的強硬派或者說鷹派。他能策劃出這種絞死幾萬人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絞肉機戰(zhàn)場,就能先發(fā)制人,把未來的大敵按死在萌芽階段。”
“正巧我家老頭子跟他還有點交情,他們都是老一輩的空降軍,私下關(guān)系很不錯。我寫點材料再讓我家老頭子跟他說說、做做工作,這事基本就沒什么問題了?!?/p>
不聽阿爾西姆說起,還不知道有這事。
詫異之下的周正當即回問道。
“就是說瓦格納現(xiàn)在的軍事總指揮是你爹的老部下?是這么回事嗎?”
“......可以這么說吧,雖然不是直接隸屬,但我家那老頭子是空降軍中將,所以你要按照軍銜職務來說的話,那“白發(fā)”確實曾經(jīng)是我家老頭子的部下?!?/p>
“不過他們之間更多的不是上下級關(guān)系,而是私交關(guān)系?!鞍装l(fā)”離開空降軍以后他們依然關(guān)系很好,哪怕是他成為瓦格納軍事總指揮之前,還默默無聞的時候,我家老頭子也隔三差五過個節(jié)啥的就邀請他來家里做客?!?/p>
“......”
這事兒整得好,公司老板是自家爹的老部下。
就是不知道這種擱一般人身上的“爽文劇情”放阿爾西姆身上,那又是該作何感受。
“我猜這應該是你加入瓦格納之后吧,就“白發(fā)”成為軍事總指揮這事?!?/p>
大抵能猜到周正想問什么的阿爾西姆當即點頭。
“是,我當初來瓦格納就是受夠了那些對我家老頭子阿諛奉承的人,把我當成他們辦事討好的工具?!?/p>
“我是我,老頭子是老頭子,我當兵可不是為了背著靠山來鍍金享受的?!?/p>
“既然瓦格納是個憑本事吃飯的地方,那正適合我。要是“白發(fā)”那時候就是瓦格納的軍事總指揮,可能我也不會來瓦格納,但誰又能提前料到后來發(fā)生的事呢?沒人能預知未來?!?/p>
“不過情況倒也還好,“白發(fā)”跟老頭子關(guān)系是好,但這不妨礙他是個嚴于律己不攀炎附勢的人。他上任至今,也沒有因為和老頭子的私交就對我有什么特殊優(yōu)待,對我,還有和我平級的其他瓦格納指揮員都是一視同仁?!?/p>
“很少有人知道我和“白發(fā)”還有這層關(guān)系在,記得幫我保守秘密,如何?”
于阿爾西姆而言是如此,不過于周正而言,這就又多了一位潛在生意的牽線搭橋介紹人。
以后生意再做下去,難免會和瓦格納產(chǎn)生更多交集,包括但不限于“武器換人”這種事。
有阿爾西姆作為介紹人,進而認識瓦格納更高層的人物,這對周正而言當然是好事,有熟人方便辦事的道理走哪兒都適用。
兀自點頭的周正算是把這事兒記下了,就看以后有沒有機會和需要,把這層關(guān)系派上用場,眼下就暫且先當成個儲備、以待后用。
更何況也就阿爾西姆說的,有這么一位強硬作風的軍事總指揮在,估摸著借用機場來蕩平未來科技這事兒也會好辦得多。
隨便聊聊還聊出了意外之喜,時間也差不多了的周正隨即和阿爾西姆檢票登機,一道啟程飛赴俄羅斯。
最近這段時間也確實又困又累的周正,好不容易逮著個相對舒適又安穩(wěn)的機會。再加上身邊還有這么一位“VDV超人”坐著,安全方面不愁。
緊繃的神經(jīng)得以放松之下,起飛沒多久就腦袋一歪、睡了過去。
并未打擾周正美夢的阿爾西姆坐在相鄰的座位上,繼續(xù)翻看著手中雜志裝作一般游客。
時不時從擋住面容的雜志后有意無意地露眼一瞧,看看周圍和自己麾下其他幾位便衣瓦格納戰(zhàn)士的情況,確認沒什么異常之后這才繼續(xù)翻看手中的雜志、裝作打發(fā)時間。
時間在相安無事中過得很快,倒頭就睡的周正也是一口氣睡到了飛機落地,中間都不帶醒的。
直到客機降落瞬間傳來觸地感,這才把雖然睡著、但并沒睡死的周正給拉回了現(xiàn)實。
“靠......我這是睡了多久?都到站了?”
“剛落地,我還想著讓你多睡會,等停穩(wěn)下機再叫你?!?/p>
“......”
聽到身旁給自己當了一路貼身保鏢的阿爾西姆開口,使勁兒甩了甩腦袋盡量清醒些的周正這才緩過勁兒來,隨即聽見阿爾西姆繼續(xù)說道。
“沒什么事的話我先帶你去轉(zhuǎn)轉(zhuǎn),你今天應該沒什么日程排期吧?”
確實也沒啥公事要忙的周正一邊喝著水、一邊點頭示意,隨便怎么安排都行。
待到客機停穩(wěn),收拾行李招呼著人手一起下機的阿爾西姆率先走下舷梯。
直到跟在后面的周正也背著包下到地面,這才拿出些熱情、笑著開口。
“歡迎來到圣彼得堡,我的家鄉(xiāng)。我更愿意稱這里為列寧格勒,這是一座英雄而美麗的城市。”
了解腳下之地過往歷史的周正聞言點頭,被阿爾西姆這又高又壯、能把PKM通用機槍當沖鋒槍打的空降軍壯漢熱情的拍著肩膀,還多少有點渾身晃悠。
都是休假回家,就不打算再讓戰(zhàn)士們跟著自己的阿爾西姆,等到帶著大伙來到候機大廳準備離開機場時,索性就地交代了幾句,隨即示意可以“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咱們一周后再聚。
獨自一人帶著周正,兼職導游和保鏢的阿爾西姆剛一出機場,沒等四下去找就有人主動上前迎接。
“嘿!阿爾西姆,這邊。”
“......有人來接你?挺好,正好蹭你的免費車了。”
望著從車跟前一路揮手、小跑而來的熟悉身影,順帶給周正做個介紹的阿爾西姆隨即開口回道。
“索科洛夫,我家老頭子以前的專車司機。從空降軍退役之后本來打算跟我到瓦格納干,結(jié)果被老頭子擋下、搶了我的人,叫到我們家來當司機了。自己人的車,放心坐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