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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1章 衍圣公之子親至,大好事

雖說開國年間文人地位一直不算太高,但也遠不至于如此卑微。

  劉淞百思不得其解。

  他剛出皇宮。

  消息便被錦衣衛(wèi)遞到了朱元璋面前。

  朱元璋冷哼一聲,面色陰沉,開口道:“宋濂那老東西,也算是知趣。

  若是一味冥頑不靈,下半輩子就一直待在邊關(guān)之處,不用回來了?!?/p>

  話落。

  朱元璋也捧起了《大明日報》,撓了撓頭,暗自思索起上面的問題。

  平日里他從未關(guān)注過這些。

  可一經(jīng)提出。

  朱元璋緩緩抬頭,伸出滿是老繭的粗手。

  一陣風襲來,朱元璋暗想:這風到底是如何吹拂過來的?若是追根溯源……

  朱元璋越想,越覺得腦子不夠用。

  而類似這樣的問題數(shù)不勝數(shù)。

  幾日內(nèi)。

  像這樣的情況出現(xiàn)在大明的上上下下,而所有的答案似乎都藏在“實學”二字里,其影響力也變得越發(fā)壯大。

  無人能阻止得了。

  ……

  山東曲阜,孔家!

  衍圣公府。

  “國子學的實學,竟然能與孔孟之道相媲美,這簡直是蚍蜉撼樹,不自量力!”

  《大明日報》被卷成圓桶狀,重重地甩在一旁。

  孔希學怒不可遏,大罵幾部尚書皆是草包廢物,“連一個小小的國子學都處理不了,還指望他們能成什么大事。

  居然還派人來傳話,想讓老夫繼續(xù)充當他們手中的利劍?!?/p>

  孔希學冷哼一聲,臉色鐵青如暴雨將至。

  孔訥從遠處走來,腳步聲由遠及近。

  他面露難色。

  “父親,此次可不只是幾部尚書出手。

  實學一出,天下文人競相討論,這幾日下來,實學的風潮已在各地廣泛流傳。

  雖說對不少家族子弟有所助益,可我們孔衍圣公一派,若在這緊要關(guān)頭不出手、不表態(tài),恐怕單單朝堂上的幾部尚書就不會放過我們,極有可能動真格的。

  還有山東的幾大家族,對我們的地位恐怕也是虎視眈眈。”

  衍圣公府。

  在山東地方氏族中地位極為特殊,超然脫俗。

  無論是當今的大明,還是之前的大元,但凡天子想要鞏固江山、安撫讀書人的情緒,孔家都是勢必拉攏的對象。

  可這一次。

  他們孔家遭遇了大難題,當今圣上朱元璋眼中容不得半點沙子,此前幾次大肅清,人頭滾滾,把孔訥及一眾孔家等人嚇得不輕。

  所以才選擇暫且保身。

  “就憑他們,也敢?”

  孔希學眼神一凝,沉聲道。

  “可是陛下那邊……父親,我北孔一脈不得不防?!?/p>

  孔訥猶豫著。

  頓時,孔希學心頭一滯。

  沉思許久,漸漸答道:

  “大可寫一封書信,讓山東巡撫以傳道授業(yè)解惑之名上奏。

  陛下若未拒絕,我們孔家就先行派出一支隊伍前往新都。

  只要有此舉動,便能在明面上安撫朝堂上幾部尚書,也能暫時穩(wěn)住山東幾大氏族的心。

  這是目前對我們孔家最為兩全其美的良策?!?/p>

  孔訥目光一亮。

  “父親英明。

  不過人選方面……”

  孔希學微微抬頭,目光在兒子孔訥身上一掃而過。

  見此,孔訥意識到什么,步伐往后退去。

  孔希學氣急,大怒道:“別忘了,你也是孔家之人,此事不是你去,難不成還是為父親去洛陽新都?”

  “孔家之內(nèi),能擔此大任者,唯你我二人。”

  “不是你,便是我。”

  孔希學氣得抬起巴掌,就欲打去。

  孔訥依舊不言,跑的動作反而還加快不少。

  見狀,孔希學臉色鐵青,大喊,“來人!上家法,今日,我這家主之身便是要清理門戶,掃了這逆子,除了我孔家族譜……”

  家仆紛紛上前,手中持著棍棒槍兵等武器,將孔訥這少主重新逼近孔希學身前。

  “唉!”

  萬般無奈之下,孔訥滿面愁苦,只好躬身行禮。

  領(lǐng)下了這份麻煩差事。

  “父親大人,一路舟車勞頓。這領(lǐng)隊之人非我莫屬。

  整個孔家,也只有兒子一人能擔當此任,作為孔家的下一任傳承人,我責無旁貸?!?/p>

  孔希學不去也就罷了。

  若孔訥再不去,幾部尚書的怒火、山東本地幾大氏族的壓力,以及新都之內(nèi)圣上的目光,孔家這道難關(guān)確實難以度過。

  孔希學冷哼一聲,“這還差不多?!?/p>

  “不過父親得應(yīng)下兒子件事?!?/p>

  孔訥目光堅毅。

  “還請父親在兒子離去之后的這段時日,萬不可輕舉妄動。

  圣上對我們孔家本就有所掌控,孔家能走到如今這一步,已是極為不易,切莫忘了胡惟庸的下場。”

  衍圣公府,北孔一脈。

  之前定下孔家同朝堂合作一事,本就是以孔訥為主。

  身為孔家的下一任衍圣公,他從來不是蠢人。

  “放心,你父親我還沒老糊涂到那份上?!?/p>

  孔希學應(yīng)道。

  孔訥離開后,孔希學獨自在小院中踱步。

  他背負雙手,面容滿是憂慮,遙望著洛陽新都的方向,口中喃喃自語:“他朱元璋,到底想做什么?

  莫非真要滅了我孔孟之道。

  滅了我北孔一脈嗎?”

  孔希學沉思許久,嘴角忽然掀起一絲笑意。

  “應(yīng)當不太可能。

  我孔家,此前的諸多舉動已然表明了臣服之意。

  尤其是太子殿下那邊,應(yīng)當不會坐視不管?!?/p>

  一時間,孔希學的目光逐漸明亮起來,心中也安定了許多。

  他們孔家就如同前朝那般。

  臣服于這位朱家天子。

  朱元璋讓做什么。

  他們孔家就做什么,做一聽話的忠犬,如此便再無對付他們孔家的理由。

  而這,本不是他的本意。

  可衍圣公府,北孔一脈早晚要傳下去的。

  傳給孔訥。

  他再不甘心,又能如何?

  唯有下一代,才是他們孔家的未來。

  ……

  當日。

  孔訥在孔家點兵點將,帶領(lǐng)一隊精兵。

  士兵們雖身無甲胄,但裝備極其精良,可見山東孔家多年積累的底蘊深厚。

  離開當日。

  山東其余幾大士族都在城門前相送,山東巡撫也親自前來。

  官道上,孔訥帶領(lǐng)的隊伍身影漸行漸遠。

  山東巡撫目光凝重,緩緩開口:“孔家這一次也是別無選擇了?!?/p>

  其余幾大家族的人目光閃爍,神色不定。

  ……

  隨著山東孔家衍圣公一脈的人出行。

  此事在朱元璋的默許以及一些人的推動下,如同之前的實學一樣。

  迅速傳遍四方。

  洛陽新都。

  陸羽剛從國子學出來,正朝著督造府的方向前行。

  途中,方孝孺匆忙趕來,“不好,出大事!孔家衍圣公一脈的人即將來到新都,此次實學恐怕必遭大難!”

  方孝孺心急如焚。

  孔家衍圣公一脈此前面對諸多情況,一而再再而三地退縮自保,讓朝堂上不少文人、尚書官員失望透頂。

  但即便如此,也無法掩蓋他們是山東孔家、孔圣人后人這一事實。

  只要有這個身份在,天下文人心中。

  他們的先驅(qū)之名便無論如何也遮蓋不了、替代不了。

  聞言,陸羽目光一凝。

  沉思片刻后,莞爾一笑。

  “陛下那邊可有什么舉動?”

  方孝孺思索了一下,回答道:“最近,宮里面倒是挺安生的?!?/p>

  方孝孺在洛陽新都擔任官職。

  消息還算靈通,雖不敢刻意打聽皇宮內(nèi)的機密,但眾人皆知的事情,順耳聽一聽,再告知,也無妨。

  即便被錦衣衛(wèi)知曉,稟報給天子,也不是什么大事。

  陸羽默默點頭。

  又過了片刻,陸羽大步前行,步伐變得輕快起來。

  方孝孺跟在一旁,“先生,這是沒事了?”

  方孝孺在陸羽身邊待了許久,還是能明白他的心思。

  “不僅沒事,而且還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天下是陛下的天下,江山是陛下的江山,陛下都不擔心,我們這些做臣子的又何必想太多?!?/p>

  陸羽說著,已然來到了督府府。

  檢查方孝孺、黃觀還有馬君則三人這段時間所處理的事務(wù)。

  這三人都已通過科舉,榜上有名。

  在國子學內(nèi)雖還保留著他們的房間,依舊算是陸羽的學生,但如今已走出國子學,在洛陽新都擔任重要職務(wù)。

  哪怕洛陽新都的修建逐漸完善,之后對他們的安排也不會空缺,陸羽這國子學祭酒的身份還是頗有用處的。

  況且方孝孺他們?nèi)舜饲八鲋卤揪褪谴蠊σ患?,若是自家這三個學生受了什么委屈,真以為他陸羽這個當老師的不會向上面反映嗎?

  他陸羽不惹事,但也絕對不怕事。

  ……

  皇宮!

  武英殿外,毛驤看了面前的紀綱一眼,徐徐問道:“可曾確定過了?”

  紀綱重重點頭。

  “那便好。”

  毛驤放下心來,轉(zhuǎn)身走進武英殿,將方才方孝孺與陸羽的對話。

  一字不漏地復述給朱元璋。

  “瞧見沒?”

  朱元璋拉長著臉,沒好氣地對身旁的太子朱標說道,“咱大明朝的這位國子學祭酒,可不似你說的那般淡定從容、恪盡職守,一心為大明朝的江山盡忠。

  敢情我這個陛下忙碌不休。

  他就無事一身輕,如此悠閑自在?”

  朱元璋越說越氣,心里還有些醋意。

  “想咱每日從晨曦微露忙到夜幕深沉,日日批閱奏折、處理公文,為的是什么?

  還不是為了大明江山、百姓社稷!可這小子,天天就只惦記著他的國子學,如今又弄出個督學。

  還把權(quán)力盡數(shù)下放給下面三個毛頭小子。

  他們能成什么大事?”

  朱元璋氣得當場破口大罵。

  見父皇正在氣頭上,朱標看著手中的公文,充耳不聞。

  過了半晌,等朱元璋氣稍消了些。

  朱標直起身,走上前,輕聲勸道:“氣大傷身。

  先生平日里所做之事,父皇心里是有數(shù)的。

  況且那三個學生都已通過科舉,且榜上有名。

  若不是如今實學在科舉指導中占比太小,還未登大雅之堂,不被朝堂主流所接納,憑他們的成績,未必不能名列前茅,甚至成為魁首之才。”

  朱標輕聲安慰著。

  朱元璋雖明白這些道理,但要讓他在兒子面前認這個理,那是絕不可能的。

  朱元璋坐在堆滿公文的案幾前的矮凳上,把火氣撒在毛驤身上:“快把陸羽那混賬玩意兒給咱找來!

  他國子學是清閑得很?

  新都學府里有他三個學生幫襯。

  他就覺得無事可做了?

  咱可得給他加點擔子。

  不然,洛陽新都里的這些事兒,真以為咱兩眼一抹黑,什么都看不見?

  還有,咱朝廷每月給他的俸祿,難道是讓他白吃白喝的?”

  朱元璋繼續(xù)說道。

  毛驤連忙領(lǐng)命退下,走得飛快。

  再留下來,陛下的怒火可不是他這個臣子能承受的。

  見毛驤這般舉動,朱元璋的怒火又噌噌往上冒:“一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跟陸羽那混賬玩意兒走得近了,都學會偷奸耍滑了。

  毛驤以前可是咱身邊的親信,坐上錦衣衛(wèi)的位置后,更是殺人不眨眼,一心替咱辦事。

  可這陸羽,才見了幾面,就一天天沒個正形?!?/p>

  朱元璋笑罵著,但任誰都能聽出他語氣中的幾分親近。

  帝王總是矛盾的。

  孤家寡人的身份注定他們在權(quán)力之路上充滿孤獨,也正因這份孤獨。

  他們對人世間的真情實意越發(fā)渴望,可在渴望的同時,又保持著一定的戒備心,永遠在這個矛盾的圈子里打轉(zhuǎn)。

  “孤家寡人”這四個字,可不是白說的,帝王之道向來如此。

  “父皇說的都對。”

  朱標繼續(xù)順著朱元璋的話說道。

  ……

  督造府內(nèi)。

  毛驤從皇宮出來,帶著身后的蔣瓛、紀綱二人,迅速來到陸羽面前。

  “先生,陛下召見?!?/p>

  毛驤拱了拱手。

  “你們是不是又去告狀了?”

  陸羽抬頭,微微瞇起眼睛看了毛驤一眼。

  毛驤神色略帶尷尬。

  陸羽無奈地嘆了口氣,把剛剛的一些奇思妙想說完后,將方孝孺留在了此處,自己則跟著毛驤三人朝皇宮走去。

  路上,陸羽靠向毛驤,兩人雖只見了數(shù)面,交情不算深厚,但也絕非萍水相逢,點頭之交而已,論情義還是有的。

  “毛大人,陛下那邊……”

  陸羽輕聲發(fā)問。

  “沒什么大事,先生乃是國之棟梁,陛下再怎么發(fā)怒,也不會拿先生怎樣?!?/p>

  毛驤話鋒忽然一轉(zhuǎn),停頓了一下,“倒是要恭喜先生,賀喜先生,先生接下來可有福分了。”

  宮里頭的事。

  沒什么能瞞得過毛驤。

  但這一番恭喜,在陸羽聽來卻莫名其妙。

  他還想繼續(xù)追問。

  毛驤卻身著麒麟服,腰間掛著繡春刀,面無表情地加快腳步奔走起來。

  陸羽無奈,也只好加快步伐。

  一路疾行,直到來到武英殿。

  一進去,陸羽便感覺到殿內(nèi)氣氛比往日凝重。

  朱元璋正襟危坐在主位上,手里捧著奏折逐一翻閱。

  陸羽看向朱標,遞過去一個眼色。

  朱標苦笑著搖頭,目光低垂,示意陸羽別問了。

  陸羽剛準備邁步。

  下一刻,朱元璋威嚴的聲音從前傳來:“誰讓你動了?等著!”

  “是,陛下?!?/p>

  陸羽苦笑著。

  攤上這么一位開國天子。

  他陸羽哪怕是從后世而來又能如何?

  面前這位朱天子還知曉他的底細,那就隨他去,反正自己問心無愧,況且還有旁邊的朱標,大不了就挨上幾個板子,頂天了。

  他身子弱,

  可受不了太多嚴刑拷打。

  另一邊。

  幾乎與毛驤前腳后腳出皇宮的云奇,身著紫色便裝,頭戴黑色兜帽,身邊跟著幾個小太監(jiān)和一隊宮里的禁軍。

  “快快快,可不能讓陛下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