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華夏傳統(tǒng)觀念里,成家立業(yè),才是一切安穩(wěn)的根本。
很多對子女疏于管教的家庭,都寄希望通過婚姻這種人生大事,試圖得到浪子回頭的效果。
娶個媳婦兒,生了孩子,就知道收心了,這是很多家庭老一輩的口頭禪。
最近這段時間,那些以前態(tài)度消極,放任自流的那種,也開始著急籌備自家紈绔的婚姻大事了。
他們之所以可以不管不問,看著不孝子孫瞎混,是自信有能力為他們兜底,就算長不成棟梁之材,承歡膝下也未嘗不可。
但一系列雷霆萬鈞的打擊讓很多人不敢繼續(xù)托大,還認為自己有足夠的能力為這些不成器的孩子遮風擋雨。
于是就出現(xiàn)了一種非常奇怪的現(xiàn)象,狂風暴雨過后,迎來的不是寧靜,而是雞飛狗跳的喧囂。
婚禮是一家接著一家辦,喜事連連,以往還叫囂著自己做主的愣頭青,此時一個比一個老實。
現(xiàn)在的人們還沒有形成在酒店辦婚宴的消費觀,大多數(shù)都是自己籌備,親朋幫襯。
但架不住集中啊,那些以往兼職做流水席的大師傅,這段時間幾乎天天有活兒干,預約甚至都排到下個月了。
徐建軍自己的飯店,就因為李惠春結婚的時候,圖省事直接在飯店舉行的婚禮,結果不知道被哪個參加婚禮的賓客傳開了,之后就開啟了酒席承辦的業(yè)務。
而且效果奇佳,生意火爆,營業(yè)額甚至超過日常收入。
李惠春新婚燕爾,本來徐建軍是準備給她放個長假,讓他們小夫妻度一個完整的蜜月。
結果新郎官小魏卻抽不開身,他幾乎算是工作之余抽空結了個婚。
因為公安這段時間是真的忙,四面八方,各行各業(yè),好像抓不完似的。
都是超負荷工作,要不是早就定好的婚期,他連參加婚禮的時間估計也湊不出來。
婚禮現(xiàn)場,徐建軍作為女方的代表,被魏國強爸媽拉著手一個勁兒地道歉,生怕惠春家里對他們有意見。
這個時候的公安可稱不上多吃香的工種,別看李惠春沒有正經(jīng)有編制的工作,但是人家管著一家飯店,還兼顧著蔬菜供應生意,每月掙到的工資,光是零頭都比魏國強多。
這幾年全民搞經(jīng)濟,一切向錢看,拼命往厚賺。
大家也不再像以前那樣崇尚所謂的奉獻,而且隨著糧票逐漸失去了計劃作用,用錢就能買到一切需要的東西,戶口和正軌編制,也顯得不是那么不可或缺了。
李惠春這種跟著個體戶干的,放在以前,那是被人瞧不起的,現(xiàn)在屬于翻身農(nóng)奴把歌唱,徹底反著來了。
公公婆婆看不起掙錢多的兒媳婦,那種情可是可不能發(fā)生的。
魏國強父母還得因為兒子忙的冒煙的工作給親家表達歉意。
不過李惠春經(jīng)歷過曾經(jīng)的感情波折,還有這幾年的歷練,早已不是那個光知道情情愛愛的無知少女了,對于婚姻不拒絕,但也不會把所有精力押注在這個上面。
既然丈夫工作忙,度蜜月計劃泡湯,她也心安理得地返回了工作崗位。
幾天之前自己還在婚禮中扮演著主角,返回來之后就開始馬不停蹄地為別人的婚禮添磚加瓦,張燈結彩。
“惠春姐,你用的著這么拼嗎?老板都說給你放長假了,我都做好幫你頂一個月的準備了,結果倒好,還沒開始呢,就已經(jīng)結束了?!?/p>
“我家那位什么工作你又不是不知道,能抽空參加我們自己的婚禮,都是向他領導求來的,這時候正是最關鍵的時刻,我們這些家屬也不能拖后腿啊,你該干你的繼續(xù)干,就當我是來幫忙的就行。”
徐建軍說過,要學會放權,要學會解放自己,就算人不在,飯店照常運轉,那才是把管理做到位了。
李惠春雖然接受了這個道理,但一直沒有領悟到精髓,還是喜歡親力親為。
她知道自己的行為間接地耽誤了別人表現(xiàn)提升的機會,所以說話很注意分寸。
“惠春姐,老板好像很久沒有來咱們店了,今天怎么跑過來了?”
“我嫂子家有個親戚,急著辦婚禮,家里人都忙,沒空籌備婚宴,直接在咱們飯店搞,二哥是來通知我們提前準備好材料和人員的。”
“嘻嘻,那不是跟姐你情況類似,都是圖省事,這個咱們有經(jīng)驗?!?/p>
“人家可不像我們,總共就請那幾桌客人,剛才二哥說起碼要準備三十桌,當天估計沒法對外營業(yè)了,得提前給那些老客戶通知到位,省得對咱有意見?!?/p>
“請那么多人啊,那樣東城店地方比咱們大,放她們那兒豈不是更合適?”
李惠春作為公安家屬,對于這段時間以來的種種也有所耳聞,多少也有些見識。
“東城那邊地段好,挨著的單位也多,弄的太熱鬧可能怕影響不好,咱們這兒除了幾家學校醫(yī)院,屬于偏僻郊區(qū),不會引起別人注意,怎么折騰都不怕。”
“對了,到時候她們那邊可能會派人過來幫忙,告訴大家伙表現(xiàn)好點,別在二哥跟前讓其他人比下去了,那我想給你們爭取點獎金都不好開口?!?/p>
“姐,你就是操心的命,明明可以偷懶,還不要命地往自己身上攬事兒,難怪老板那么放心咱們這邊,十天半月都不來看看?!?/p>
刁玉珠明明是埋怨,但無形中抬高了李惠春的付出,肯定了她在老板心目中的地位,話讓人聽起來舒服。
“別說咱們這里了,東城二店老板去的都很少,那邊離他家可比咱們兒近多了,對于咱們來說,飯店給咱們提供了工作,生活有保障,對于我二哥來說,當初開飯店就是為了改善伙食,營業(yè)掙錢只是順帶的事兒?!?/p>
“哎,這人和人是不能放到一塊比啊,我叔叔家,在前街也開了家小店,就跟我嬸嬸兩個人經(jīng)營,每天從早忙到晚,結果到月底一算賬,總共也沒賺多少錢,比原來他們在廠里拿死工資也多不了許多?!?/p>
“他們館子賣什么的?”
“鹵煮火燒?!?/p>
聽到答案,李惠春馬上就明白怎么回事,這幾年隨著政府給個體戶徹底松綁,周圍的飯店如雨后春筍般冒出。
投資少回報快,當然要數(shù)小本經(jīng)營的夫妻店,炸醬面鹵煮都已經(jīng)開了好幾家了,用徐建軍的話總結,就是同質化嚴重,不知道搞差異經(jīng)營,拼到最后只能在價格分量上下功夫,利潤少再正常不過。
任何行當,都是剛開始那一撮人,競爭壓力小的時候賺錢最輕松,隨著后來者一窩蜂的涌入,經(jīng)營起來只會越來越艱難。
幸虧他們這樣大的店面還有一定的資金壁壘,這幾年也籠絡了一大批回頭客源,才不至于被人輕松搶了生意。
“我聽二哥說,這周圍以后人員會越來越多,只要踏實經(jīng)營,還是有機會賺到錢的?!?/p>
“惠春姐,你別怪我多嘴啊,其實你出去自己開一家店,生意有這里一般好,那也能掙不少錢,你就沒考慮過?”
李惠春瞥了眼對方,不帶一絲猶豫地說道。
“二哥待我不薄,現(xiàn)在給我開的工資,都比很多自己開店的掙的多,既然這樣,我何必舍近求遠,給自己找不自在呢,你說是吧,玉珠?”
“呵呵,說的也對,姐,你這婚也結了,打算什么時候要孩子啊?”
“生孩子那也要我家那口子配合,他現(xiàn)在幾乎都住在單位,回來也是大半夜的,誰有空陪他折騰,等忙過了這陣子再說吧,玉珠你也該找個婆家了,要不要我動員他們公安同事,給你來個相親會?”
女人一旦結婚,好像立馬就會有很大轉變,小姑娘時期,談起閨中之事,縮手縮腳,羞羞答答的。
婚后瞬間就會變得葷素不忌,異常生猛。
刁玉珠本來還想調侃李惠春幾句,沒想到很快就被她反客為主,搞的她自己不好意思起來。
被她們議論是甩手掌柜的徐大老板,把事情吩咐下去,根本沒做停留,直接開車跑去廖蕓學校,緊趕慢趕還是晚了幾分鐘,等他到的時候,廖蕓已經(jīng)站在門口等著了。
好在廖蕓也不是那種蠻不講理的角色,逮住一點不依不饒。
“再看不到你,我就準備先回宿舍了?!?/p>
“剛才拐飯店跟她們交代一下,劉云坤結婚不是打算在咱們飯店搞嘛,讓惠春她們有個準備,省得準備不充分,你表哥再挑咱毛病?!?/p>
聽到徐建軍來晚是因為自己交代的事兒,廖蕓殘存的一丁點怨氣也不翼而飛。
“他敢,能幫忙已經(jīng)仁至義盡了,如果不是表姐跟我說這個,我都不想答應的,對了,表姐說她在小日子那邊,受你不少照顧,還要給你道謝呢,結果上次在咱家坐了半天,也沒見到你人?!?/p>
“都是客氣話,她那種駐外機構,我想幫忙都插不上手啊,劉欣潔這出去幾年也不錯,一回來就給提上去了,現(xiàn)在強調干部年輕化,還要兼顧女性領導比重,她以后的仕途估計會一帆風順。”
劉欣潔從小日子回來,徐建軍其實是松了口氣的,他在那邊浪的低調,飄的隱秘,很早之前就開始著重不公開露面了。
不過想到有她這么個人在那邊,行事總有所顧忌。
“表姐出去幾年,年齡大了,但是人看起來反而比原來更年輕漂亮了,你那天是沒見到她跟表姐夫膩歪的樣子,跟剛結婚的小夫妻一樣?!?/p>
“難道比咱倆還膩歪?看起來我得再接再厲,不然被老韓給比下去了,來,媳婦兒,半天不見,十分想念,親一個以解我這相思之苦?!?/p>
“去你的,沒個正型,我是指韓定邦在咱家的時候,眼神就沒離開過表姐身上,人家可不像你,除了眼神不老實,手腳也不安生。”
“你算算離預產(chǎn)期還有多少天,生完孩子還有一段時間的休戰(zhàn)期,老子當和尚的苦悶你就不能理解一下?!?/p>
聽了徐建軍的話,廖蕓瞪了他一眼沒有繼續(xù)反駁,這家伙無所顧忌的時候,那叫一個精力旺盛,折騰個沒完沒了。
現(xiàn)在長時間沒處發(fā)泄,每天早上兩個人一個被窩,廖蕓都能感受到他的勃勃生機。
她也曾試圖通過非常規(guī)手法讓徐某人獲得釋放,但卻被嫌棄笨手笨腳。
有過不太愉快的案例,打消了雙方積極性,后來就不了了之,誰也沒再提起那方面的事兒。
“你知道為什么劉云坤這么急著結婚不?”
“他比咱倆還大一歲吧,這個時候結婚已經(jīng)算很晚了,辦的急一些沒什么奇怪的。”
成功轉移了話題,廖蕓興致勃勃地分享自己知道的信息。
“他有個關系不錯的發(fā)小,一個院兒里長大的那種,前段時間沒了,聽說是被他以前拋棄的女孩子家人給點出來的,不止一家,他去現(xiàn)場送最后一程,回來之后就變了個人一樣,以前那種玩世不恭的態(tài)度再也不敢有了?!?/p>
現(xiàn)在這種例子太多了,徐建軍不予置評,其實之前思想禁錮的年代,依然擋不住有些群體的墮落,更別說打開窗口之后,好的壞的全流進來。
如果不懂得甄別,全憑喜好接受想要的觀念和信息,出事兒是早晚的。
“劉云坤人雖然張牙舞爪的,不過基本的底線他還是能守得住的,他肯定不適合在體制內發(fā)展,經(jīng)商也沒什么天賦,守著父輩的一畝三分地,做點那種小富即安的生意還好,但一旦胃口養(yǎng)刁了,沖破最后那層障礙,結果可能不會比他那個發(fā)小好多少?!?/p>
“這就不是咱們該操心的了,他是我表兄弟當中跟我年齡最相近的,小時候我就特看不慣他那種趾高氣揚的勁兒,他將來要是攛掇著你合伙做生意什么的,堅決不能跟他湊在一起啊,免得跟著他學壞了?!?/p>
徐建軍一邊開車,一邊忙不迭地答應。
他從一開始就不想跟這個群體有太深的糾葛,不然將來被秋后算賬,很多事兒都講不清楚。
瓜田李下,有的時候明明不是那種情況,眾口鑠金之下,自己也是百口莫辯,從一開始就割裂開來,完全不給別人潑水的機會,才是明智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