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風涼暑氣溜,庭樹葉落報初秋。
孩童嬉戲樂無憂,笤帚揮過葉盡收。
有的時候適當做些家務,一樣可以使人心情愉快。
收拾完落葉鋪地的庭院,放好工具,見廖蕓正慵懶地半躺在沙發(fā)上,看著手中的信件入神。
“看什么呢,這么津津有味的?”
“學生們送我的明信片,還有鮮花呢?!?/p>
廖蕓炫耀似的在徐建軍眼前晃了晃.
“你學生什么家庭條件啊,還有閑錢送花?”
“今天教師節(jié),之前教過的學生合伙買的,我這個老師當?shù)倪€不算太失敗,最起碼學生還記得我。”
這是第一個屬于教師的節(jié)日,今天上完課,在辦公室里討論最多的話題,無疑就是尊師重道,被堂而皇之地擺到明面上。
廖蕓這些年輕教師還沒覺得有什么,但那些經(jīng)歷過陰影歲月的老教師們,都是五味雜陳,曾經(jīng)的一幕如今還歷歷在目,只希望再也不會出現(xiàn)那種老師傳授知識得小心翼翼,學生專注的不是知識的積累,而是逐字逐句地摳字眼挑毛病。
“我上學時候要是有你這么漂亮的女老師,肯定也會終生難忘,來,讓我檢查檢查,有沒有心懷不軌的男學生,惦記我媳婦兒的。”
廖蕓聞言大大方方地把明信片遞給徐建軍。
“都是學生對老師的一些祝福,誰會跟你一樣思想齷齪。”
“我發(fā)現(xiàn)你對本人有很大的偏見啊,你男人怎么就齷齪了?努力掙錢養(yǎng)家,閑暇干活帶娃,你上哪找這么優(yōu)秀的愛人?”
看著徐建軍王婆賣瓜自賣自夸的表演,雖然略顯浮夸,但說的倒也是實話,可想起有的時候這家伙可惡的行為,也是讓人恨的牙癢癢。
“也不知道是誰,昨晚上把人折騰的精疲力竭不說,還打人?!?/p>
徐建軍嘿嘿笑了笑,老夫老妻,交公糧例行公事,要是不來點新意,豈不乏味。
昨天是看廖蕓穿了套比較正式的衣服,勾起了徐某人對上課教學順便進行知識探索的沖動,行為略顯粗狂。
“別雞蛋里挑骨頭,我那是幫你打蚊子?!?/p>
見廖荃牽著徐萊從院子里走近,廖蕓白了徐建軍一眼,沒有在這個問題上跟他糾纏。
“荃荃,你們摸底考試出結果了沒?成績怎么樣?”
“正常發(fā)揮,前面幾個太厲害了,想超過他們基本沒可能,姐,我怎么腦袋就沒有人家聰明呢?感覺已經(jīng)夠努力了,整個暑假都在按照姐夫教我的方法復習,可還是沒多大進步?!?/p>
廖蕓也沒法回答妹妹的問題,她條件比徐建軍優(yōu)越,看過的書也比他多,恢復高考的消息也更早得知,但真到檢驗的時候,發(fā)現(xiàn)根本不是對手,很多知識還得問人家。
于是把目光轉向徐建軍,看他怎么說。
“考試成績的好壞,跟態(tài)度有關,這方面荃荃過關;還跟方法能力有關,這個你略顯不足,可能是受之前學校的教學質量的影響,但經(jīng)過改進練習,也已經(jīng)彌補的差不多了?!?/p>
“不過就算萬事俱備,也沒辦法要求每個人都能做到極致,放平心態(tài)就好?!?/p>
“你只管努力,前程的問題有我呢,擔心那么多干什么?!?/p>
聽徐建軍說的斬釘截鐵,廖荃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
“我打聽過,上一屆也有同學申請過港大的名額,不過據(jù)說要求特別嚴格,能順利錄取的概率比上你們京大還難,我怕考的太差給姐夫你丟臉,到時候還要到處求人,我寧愿放棄。”
港島那邊的大學,其實一九七八年就開始面向內(nèi)地招收本科生了,最開始拋出橄欖枝的就是港大,當然,條件非常嚴格,等到明年,港島中文大學也會加入到這個行列,名額會逐步擴大。
“你港島那個好朋友她爸爸,拿的是哈佛大學商業(yè)經(jīng)濟博士學位,畢業(yè)之后還留校任教過,混到副教授的級別,才回港接手家族生意的,只要你學習不是差到跟不上隊伍,給他打個招呼就能安排的妥妥當當?!?/p>
“之所以沒有給過你確切信息,就是怕知道這些之后,你在學業(yè)上有所懈怠?!?/p>
廖蕓有些好笑地看著徐建軍,這家伙的鬼心思,永遠都是讓人捉摸不透。
“那你現(xiàn)在怎么就放心告訴荃荃了?”
“其實高中前兩年已經(jīng)把該學的知識學差不多了,最后一年基本上都是在加強練習,把所有知識串聯(lián)起來,廖荃能保持現(xiàn)在的名次,已經(jīng)很難得了,沒必要把自己繃的太緊,學會勞逸結合,合理的調(diào)整自己心態(tài),有的時候比多考幾分更重要?!?/p>
華夏的高考制度沒少被詬病,但沒有所謂的推薦制度,沒有大范圍的特殊照顧,從這方面來講,已經(jīng)算是比較公平了。
雖然有師資力量的分配不均,有信息掌握難以逾越的差距,但很多抱著善意的改良建議,真采納了未必會順著期望的方向發(fā)展。
得到徐建軍的認可,廖荃高興的幾乎要手舞足蹈。
“姐夫,我積累了一些沒辦法自己解決的問題,你現(xiàn)在有空沒?給我講解一下唄。”
“剛說讓你學會適當放松,著什么急?!?/p>
徐建軍剛想推脫,卻被廖蕓當場揭穿。
“你別為自己偷懶找借口,趁這段時間在家,給她多加深加深,我去給你們做飯吃?!?/p>
徐建軍跟著廖荃到她的房間,徐萊像個跟屁蟲一樣吊在爸爸身后。
不過看爸爸認真講解的時候,她也沒有搗亂,自顧自地在小姨房間里摸索。
只是時間一長,小丫頭就逐漸沒了耐性,她還等著爸爸陪自己玩呢。
跑到兩人跟前,蹭了蹭爸爸大腿,卻見他不搭理自己,再去摸一下小姨,也跟沒看到自己一樣,小丫頭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拽住小姨裙子使勁扯,試圖讓他們趕快結束談話,然后陪自己玩兒。
只是她這一扯不要緊,一下子把廖荃的裙子給拽到大腿根,雪白修長的玉腿全部暴露在徐建軍眼前,甚至還看到了白色小綿褲。
廖荃愣怔片刻才反應過來,趕緊把裙子拉了下來。
這個時候徐建軍也把調(diào)皮的徐萊抱到懷中,象征性地在她小屁股上扇了一巴掌。
廖荃小心翼翼地看了徐建軍一眼,白皙的臉龐燃起了一片紅暈。
“今天先講這么多吧,夠你消化幾天了,我去看看你姐飯做的怎么樣了?!?/p>
見徐建軍抱著徐萊離開,廖荃卻沒辦法集中精力研究書本上的知識,滿腦子都是剛剛丟人的場景。
吃飯的時候,見徐建軍神色如常,跟自己說話也沒表現(xiàn)出有什么不同,廖荃這才心中稍安。
第二天臨近中午,徐建軍獨自在家?guī)?,聽到隔壁有動靜,跑過去一看,期盼已久的秦志遠等人,終于舍得回來了。
看到徐建軍登門,朱桂花連忙給他搬了個凳子坐下,然后順手把徐萊抱在懷中。
“徐大哥,胡家峪小學建的可漂亮了,門窗都是新的,孩子們冬天也不怕冷了,現(xiàn)在全村人都承你情?!?/p>
老秦頭也笑呵呵地說道。
“你是不知道,聽到你一口回絕參加開學典禮,村子里那些人有多失望?!?/p>
“那天連縣城的領導都過去了,還把我這個瘸腿老頭推上去丟人現(xiàn)眼?!?/p>
秦志遠嘴上說著丟人現(xiàn)眼,但臉上的褶子都快變成花了,顯示對此是樂在其中。
“秦爺爺這兩個月以來,差不多有一半時間都在學校工地上,能趕在開學之前完工,他老人家可是出了大力的,被村民們推舉上去講話,也是應該的。”
“小李你別瞎說,我一個瘸腿的老頭能出多大力氣?出錢的人家徐小子,他才是最大的功臣?!?/p>
徐建軍樂呵呵地看老秦得瑟,等大家寒暄的差不多了,才開始給他添堵。
“前段時間你家老大跑過來問你行蹤,生怕有人把他老爹拐跑了一樣,我跟他說了你的去向,看他樣子明顯不太相信,你安頓好之后,最好先給他們報個平安。”
果然,聽到徐建軍提到自己不肖子孫,老秦頭的好心情頓時煙消云散。
“他能關心我的平安才怪,少見他幾面,說不定還能多活幾年?!?/p>
發(fā)完牢騷,看徐建軍淡然的樣子,秦志遠也察覺自己有點著相了。
一個人的精氣神好了,就能夠避免很多諸如頭疼腦熱的小毛病。
一個人的心情愉快了,那些困擾自己的煩心事,慢慢也就釋懷了。
當失去了所有期望,郁結的心情也能迎刃而解。
“等小朱他們收拾完院子,讓他推著我去打電話,在鄉(xiāng)下住這么長時間,心情也變得豁然開朗,有的時候我也在反思,造成今天這種局面,我自己也有很大的原因,以后只要他們不折騰我這個老頭子,該幫襯還是得幫襯?!?/p>
“我一個老頭子,黃土埋到脖子才想明白的道理,小徐你是如何從一開始就看的明明白白的?”
迎著老秦頭疑惑不解的眼神,徐建軍不得不拿出那些老生常談的理由搪塞過去。
他總不能告訴這老家伙,自己兩世為人,接觸到的信息,遠超這個時代的任何人,而且有這種離奇的經(jīng)歷,看所有事情都能保持好心態(tài),等閑視之。
“你們家祖墳冒青煙,才出了你這么個妖孽,你爸媽何其有幸,才有你這么個兒子,我估計他們做夢都會笑醒。”
徐建軍的父母,秦志遠也接觸過,他們也有這個各自的缺點,比他這個老頭子也沒強到哪兒去。
他也試圖從徐建軍的成長經(jīng)歷中總結出點到人向善的規(guī)律來,也好用到自家不成器的子孫身上,可了解過后,完全是一無所獲。
用徐建軍老爹的話來說,他們養(yǎng)孩子,哪有什么經(jīng)驗,完全是當放羊一樣,能讓他們吃飽長大,已經(jīng)耗費他們所有精力,至于孩子們會有什么成就,那就看運氣了。
看效果他們運氣還算不錯,除了大姑娘遇人不淑外,其他幾個都沒什么大毛病。
“昨天在老宅,我娘還訓斥我來著,人生際遇不同,就會有各自的煩惱,沒有必要拿放大鏡做對比,有的時候不為難自己,也不為難家人,才能把日子過的輕松自在?!?/p>
“當然,我不是勸你縱容一些人和事兒,有的時候就算是血脈親人,也得把握好遠近尺寸,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精準地摸出這個平衡點才是真諦,很多道理老祖宗一早就說的明明白白,但遇到事兒上,很多人就迷失了自我。”
離家了將近兩個月,特別是在雨水充足的夏季,院子里長了不少雜草,看他們忙的不可開交,朱桂花還抱著徐萊這個累贅,徐建軍趕緊告辭離開,省得在這兒添亂。
小李兩口子都是勤快人,等那院整理完,又跑到徐建軍家里收拾起來。
雖然平時屋里屋外自己有打掃,但等朱桂花這個專業(yè)的進行清理,還是整出一大堆垃圾。
“看來我們平時清理的是真不徹底啊,邊邊角角都沒注意到,我給你搭把手?!?/p>
“你別沾手了,這點活算的了什么呀,現(xiàn)在村子里羨慕我家的大有人在,說奶奶用幾只下蛋雞,換我們一家在城里吃喝不愁,奶奶她老人家在那邊也一定覺得這筆買賣做的劃算?!?/p>
“這都是哪跟哪啊?你們靠勞動掙該拿的錢,天經(jīng)地義,心安理得,不用在意別人的看法?!?/p>
朱桂花也是個活潑開朗的性格,要不然也不會跟徐建軍說這些。
“徐大哥,你這次建學校,幾萬塊錢說砸就砸進去了,村里七嘴八舌猜什么的都有,我們一人張兩張嘴都辯解不清楚。”
造謠一張嘴,辟謠跑斷腿,這本來就是一個世紀大難題,不過徐建軍也沒怎么在意,他跟胡家峪那幫鄉(xiāng)親,生活交集有限,不管他們說什么,都影響不到自己。
不過他還是有些好奇,到底傳的什么話,讓朱桂花這么義憤填膺。
“都說什么了?總不會說我是個貪官污吏,捐學校的錢是從別人地方刨過來的吧?”
“那倒沒有,說你是小白臉,靠著蕓姐家里才有現(xiàn)在局面的,明明就是沒有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