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大多數(shù)人,這個世上但凡有人群聚集的地方,所討論的話題,無外乎就三個。
拐彎抹角的炫耀自己,添油加醋的貶低別人,相互窺探的擺弄是非。
廖荃這樣年紀的女孩子,社會閱歷略等于零,剛剛結(jié)束緊張的高中生涯,又得償所愿地拿到期盼已久的錄取通知書,跟家人分享過后,難免會跟要好的同學朋友交流一番。
可連著參加了幾次這樣的聚會之后,她就徹底失去了興趣。
有閑工夫聚會的,基本都是考上的,不管是否達成所愿,至少高中三年廢寢忘食的學習算是有了結(jié)果。
剛開始相互祝福,回饋師恩,一起暢想未來的大學生活,氣氛還比較融洽,可沒過多久主題就被一些人徹底帶偏。
有攀比自己大學水平的,有貶低那些沒考上同學的,更有甚者,惡意造謠生事。
反正只要自己看不順眼的,無中生有的話張口就來,從來沒想過會給別人帶來多大的傷害。
造謠一張嘴,辟謠跑斷腿的,一旦陷入自證陷阱,有些事情根本說不清楚。
就比如廖荃,雖然徐建軍從一開始就叮囑她,港大錄取的時候,不到最后關(guān)頭誰都不能說。
可朝夕相處的同學,依然能從蛛絲馬跡中回過味兒,廖荃有可能很早之前就在運作學校的事兒。
這個時候口風嚴謹反倒成了一種罪過,被同學自行腦補她那是做賊心虛,害怕走后門被發(fā)現(xiàn)。
雖然廖荃的最終分數(shù)也符合條件,但架不住還是有人嫉妒心作祟。
有天徐建軍從外面回來,見廖荃眼睛跟得了紅眼病一樣,仔細詢問過后,才知道她這段時間經(jīng)歷的一切。
在徐建軍看來,她們這些小把戲,幼稚可笑,上不得臺面,可不管他道理講的多透徹,受限于閱歷,廖荃很難全盤接受徐建軍的一些觀點。
“算了,我看都是閑鬧的,本來跟你姐商量,我先到深市那邊處理一些事情,忙完再通知你們出發(fā)一起去港島,現(xiàn)在看來還是干脆一起走吧?!?/p>
“姐夫你要忙什么???”
“深市那邊工廠竣工,要搞個生產(chǎn)啟動儀式,請了不少商界同行,還有政府人員到場,這種場合推辭不了,我就只有勉為其難走個過場了?!?/p>
廖荃剛從繁重的學業(yè)中走出來,現(xiàn)在對社會上的一切都充滿了興趣,于是試探地問道。
“那我能去看看不?”
“不急著去港島見你的朋友了?”
“以后我就在那兒上學,想見面什么時候都可以,但是看一個工廠誓師大會,錯過了就不知道什么時候還有機會參加了?!?/p>
聽廖荃把開工儀式當成是誓師大會,徐建軍也沒有糾正她,她們高考前夕一定經(jīng)歷過不少這樣的動員大會。
“其實就是響應一下政府號召,給還沒干活的工人鼓鼓勁兒,順帶向產(chǎn)業(yè)鏈條上其他供應商展現(xiàn)一下自己的實力和背景,具體說什么,真沒幾個人在乎,但有的時候這樣的場合又不可或缺。”
廖蕓見妹妹瞪著一雙清澈單純又呆萌無知的眼神,明顯是理解不了徐建軍話里所指,于是笑著打抱不平。
“她這幾年精力都在學習上,對社會上這些東西哪兒懂啊,你就別整這些云山霧罩的話讓人徒增煩惱了?!?/p>
其實有些東西廖蕓自己都是一知半解,就更別提妹妹了。
“咱們后天出發(fā),荃荃用不用趁這個機會再回去轉(zhuǎn)一圈?畢竟我們?nèi)ツ沁呁孢^之后是要回來的,你就要留在那邊上學了。”
“姐夫,去學校報道,用不用準備些行李鋪蓋什么的?如果不需要的話,我就不用回去了,之前跟奶奶還有爸媽弟弟她他們都告過別了?!?/p>
“一個呢,港島那邊根本沒有北方這么冷,就算是冬天,也不用蓋多厚的被子;還有就是,咱們還要過關(guān),馱著那么多行李又不方便,輕裝簡從才是硬道理,有需要咱們開學再置辦也不遲?!?/p>
一說要出遠門,最興奮的要數(shù)徐萊小朋友,出發(fā)這天,一大早就讓媽媽把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平時上躥下跳的行為也有所收斂。
生怕惹爸媽不高興,把她一個人丟家里。
因為之前太鬧騰,廖蕓就這么威脅過她,被小丫頭記在心里了。
不過等徐建民過來開車送他們的時候,小萊萊馬上要故態(tài)復萌,變身小話癆。
“小叔,我們?nèi)ツ戏酵?,你干脆跟我們一起吧??/p>
“小叔前段時間剛?cè)ミ^,深市羊城游玩了一圈,還見了你二姑姑,對了,她們家有兩個小家伙,一個是你哥哥,一個是你弟弟,記住小叔的話,到那兒逮住那個調(diào)皮搗蛋的弟弟揍一頓,就當是幫我出氣了?!?/p>
“上次在他家吃飯,剛抱他沒一會兒,就尿了我一身。”
聽到小叔的經(jīng)歷,徐萊一點沒有同情的意思,反而嘲諷拉滿。
“跟你家臭蛋兒一樣,愛哭還特招人煩。”
被小侄女噎的說不出話,徐建民想打她屁股,可看著虎視眈眈的二哥,果斷放棄了這種作死的想法。
不過還是朝在一旁看熱鬧的廖蕓控訴道。
“嫂子,看看你家小萊萊,我是她叔,卻一點面子也不給,我還聽說我們不在家那段時間,她去家里玩,把臭蛋兒欺負的不輕,哪有這樣當姐姐的,嫂子您說是不是???”
“哦,還有這事兒?誰告訴你的?如果是真的,那我一定讓你哥好好管教一下,臭蛋兒話都說不利索,肯定不會說被姐姐欺負的事兒,難道是咱娘跟你說的?”
徐建民聞言額頭已經(jīng)冒汗了,徐老二對他是武力鎮(zhèn)壓,本來想著廖蕓這個嫂子知書達禮,肯定好說話,沒想到同樣不好相與。
他要是敢再多說幾句,牽涉出二嫂跟老娘的矛盾,那他罪過可就大了,于是立馬當作什么都沒發(fā)生過,顧左右而言其他。
“你們幾點的飛機啊,咱們是不是該出發(fā)了?二哥,你不是有司機嗎,怎么放著不用反而把我叫過來?”
“我把小崔派出去干活了,怎么,現(xiàn)在使喚不動你了?以前看見車就兩眼放光,恨不得住在上面,現(xiàn)在也過了蜜月期了,也開始膩煩了?”
徐建民嘿嘿憨笑道。
“二哥什么時候吩咐,弟弟我都是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哪敢有怨言,再好的車,開習慣了也就那樣,嫂子要是把那輛豐田越野車給我開幾天,估計還能新鮮一段時間?!?/p>
徐建軍還沒放話,廖蕓就直接把車鑰匙取了出來。
“待會兒就開那臺車去,送完我們車暫時就歸你用了。”
“嫂子萬歲,還是您知道體恤小弟,我保準愛惜著開,絕對不會磕碰到一點,做不到的話,讓二哥隨便揍我?!?/p>
看自己弟弟那不值錢的樣子,徐建軍也是很無語。
“走了,先把車啟動,空調(diào)開一會兒,我們收拾一下行李,荃荃你清點一下還有沒有遺漏的,衣服什么的忘了還可以到那邊買,證件還有通知書什么的一定要拿好?!?/p>
小孩子揍到一起,達到的效果,那可不是一加二等于三那么簡單。
徐淑香家里有兩個小子,整天就有斷不完的官司,不是今天弟弟挑釁哥哥被揍,就是明天哥哥閑著沒事打弟弟。
總之有了二寶之后,也就前面幾個月還算消停,自從這個小的能在地上爬之后,戰(zhàn)爭就沒停過。
徐淑香她們這代人,父母要養(yǎng)家糊口,雖然孩子一大堆,但基本上都是大的帶小的,小的在哥哥姐姐跟前,謹小慎微,不敢有絲毫忤逆,因為那樣做的后果,就是自己被胖揍一頓,還沒處說理。
但現(xiàn)在的情況明顯有所不同,父母包括跟過來的爺爺奶奶,精力充沛,根本不需要孩子去做超出他能力范圍的事兒,所以帶弟弟,根本不存在。
因為弟弟不懂事導致自己背鍋的情況倒是時有發(fā)生。
一開始楊爍還沒琢磨出味兒來,這樣的事兒遇見的多了,小孩子心里的想法難免就會產(chǎn)生變化。
如果是讓徐建軍看到他們兄弟的情況,一定會總結(jié)一句,柿子之爭向來殘酷。
但此時的楊爍只是感覺到弟弟分走了一部分原本屬于自己的愛,偶爾感覺到委屈罷了。
但這種矛盾都在徐萊到來之后被消弭于無形。
弟弟小不點見到一個漂亮的跟瓷娃娃的姐姐,也不粘著哥哥了,形影不離地跟著徐萊屁股后面,就連一向?qū)氊惖耐婢撸绺缢疾唤o的,見到表姐之后,全搬了出來。
至于楊爍,這小子剛學會走路的時候就特別愛往舅媽跟前湊,現(xiàn)在看見徐萊,更是稀罕的不得了,走到哪兒都護著。
宿舍區(qū)有別的孩子敢靠近妹妹,小家伙都像領(lǐng)地受到入侵的刺猬一樣,渾身炸刺,生人勿進。
“哎喲,本來我還想著楊躍稍微大點,就趕緊進入工作狀態(tài),把會計知識惡補一下,讓建軍給我安排個事兒干,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完全不是那回事。”
“雖然有他們爺爺奶奶幫忙,可我的活兒也不少,現(xiàn)在的小孩子,比咱們那時候精貴多了,咱們那時候頭疼腦熱,誰管過,扛一扛就好了,現(xiàn)在他們發(fā)個燒,他們爺爺奶奶直接往醫(yī)院跑?!?/p>
“這可比小時候領(lǐng)著你跟小民子艱難多了,廖蕓,別笑,你如果也拼個二胎就知道我現(xiàn)在的感受了?!?/p>
“他爺爺奶奶還不滿足,想著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互相趕,還企圖忽悠我姐我繼續(xù)違反國家政策,一開始我也心動過,可現(xiàn)在打死我都不愿意再多要一個了?!?/p>
“能把這兩個撫養(yǎng)成人,就夠我受的了?!?/p>
徐淑香拉著廖蕓坐下,嘴就沒停過,噼里啪啦跟機關(guān)槍一樣,讓跟在一旁的廖荃大開眼界。
她在廖蕓那里聽到過這位二姐的性格,說是以前把姐夫制的服服帖帖,之前她還不信,畢竟姐夫偉岸的形象已經(jīng)深入她心,但看現(xiàn)在這架勢,很有可能是真的。
“荃荃別站著,到這兒就當自己家,想喝飲料冰箱里有?!?/p>
仿佛注意到廖荃的局促不安,徐淑香跟弟媳說話的間隙還不忘照顧下廖荃的情緒。
“姐,不用,我不渴。”
“哎,話說廖蕓你們家大學生跟批發(fā)一樣,你們姐弟倆都上已經(jīng)夠離譜了,堂妹也考上,哪像我們家,就徐老二一個獨苗兒,而且跟你說實話,他七七年第一次考砸之后,我們?nèi)胰硕紕袼ぬ崒嵉劝才殴ぷ鞯氖聝?,沒想到那臭小子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徐淑香說著拍了拍自己胸口,給自己壓驚。
“也幸虧他沒聽我們的勸告,不然哪能上的了大學,更不可能娶了你這樣一個千嬌百媚的媳婦兒。”
其實徐淑香心里也想過,能跟廖蕓家里比大學生數(shù)量跟質(zhì)量的,她認識的人當中,也就只有好閨蜜張怡他們家了。
不過畢竟徐建軍那臭小子曾經(jīng)暗戀過張怡,在廖蕓跟前提這個完全就是沒事找事,所以被徐淑香自動略過。
“二姐,其實大學就是一塊敲門磚,一個人的成就有多大,認識有多深,跟什么學歷有一定關(guān)聯(lián),但也起不到絕對作用,就像大哥,他雖然沒有上過大學,可當過兵,現(xiàn)在公安隊伍里也是出類拔萃。”
“還有大姐二姐,你們都在自己熟悉的領(lǐng)域有所建樹,未必比大學生差到哪兒去?!?/p>
徐淑香聽了廖蕓的話,笑得合不攏嘴。
“這話大致的意思,徐老二也說過,可那小子說同樣的話,總感覺差點意思,還是廖蕓你總結(jié)的到位,讓人聽了舒服?!?/p>
廖蕓自己也是有弟弟的人,自然能體諒徐淑香的感受。
自己的弟弟,不管成就有多大,學問有多深,她們潛意識里的印象,永遠都停留在小時候不懂事需要照顧的時期,所以不管他們做的事兒多么高端,講的道理多么義正言辭,在姐姐眼里都跟哇哇亂叫沒什么區(qū)別。
“他這個人很懶的,別人的事兒都是退避三舍,也就只有二姐你們幾個遇到問題,他才會緊張一下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