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棠抬眸,徑直看向說話之人。
是一個(gè)鵝蛋臉的女子,溫婉長相,她眉眼帶著一抹不悅,晚棠不認(rèn)識。
看到眾人好奇的目光,晚棠索性站起來大大方方地任由她們看。
她笑著低頭撫摸小腹,面上泛起柔和之色:“想是這位娘子做過母親,有經(jīng)驗(yàn),我第一次懷喜,倒是不知五個(gè)多月的肚子有多大?!?/p>
晚棠故意這么說的,那女子還梳著少女髻,顯然還未出嫁。
那女子聞言,果然臉色怪異地垂下頭去,沒吭聲。
她還沒成親,跟誰生孩子去?不過想到家里正在為她議親的那個(gè)人,她便忍不住芳心大動。
“咳!徐家乃太醫(yī)世家,誰不知道女子顯懷早晚、大小多有差異。四個(gè)月的雙胎可能比五個(gè)月的單胎大,像秦夫人這般被侯府捧在掌心寵的,日日錦衣玉食,身子自然會養(yǎng)得更好。虧你是咱們徐家培養(yǎng)出來的姑娘,日后說話之前過過腦子,少丟人現(xiàn)眼?!?/p>
徐家大夫人沒好氣地一頓搶白,轉(zhuǎn)頭便扶著晚棠坐下:“幸好今日都是自家人,徐家的臉還沒被你丟到外面去。”
那女子臉上乍青乍白,一個(gè)字都不敢再說。
卻還是忍不住偷偷剜了晚棠一眼。
晚棠對她的敵意感到莫名其妙。
她坐下后,看到徐行同母嫡出的小妹妹在偷偷朝剛才那個(gè)女子做鬼臉,便偏偏朝她使了個(gè)眼色。
小姑娘立馬笑嘻嘻地湊到她身邊坐下,悄聲道:“秦夫人別生我二姐姐的氣,她這段時(shí)日正在和謝家的三郎議親,平日總是動不動傻笑,今日不知哪根筋搭錯了?!?/p>
“原來如此?!蓖硖娜粲兴嫉仨四桥右谎?,“謝家三郎?莫不是前不久剛從承州回來那位?”
“就是他,聽說生得風(fēng)流倜儻,我二姐姐一見傾心呢,那位謝三郎對我二姐姐也挺滿意的。”
晚棠聞言,再次看向徐二姑娘,正撞上也在偷偷看她的那雙眼。
晚棠嫣然一笑,徐二姑娘卻別扭地挪開視線,順便翻了個(gè)白眼。
“秦夫人?!币坏朗煜さ穆曇麸h過來,晚棠抬眸一看,祁嫣來了。
她詫異地看向徐家大夫人。
大夫人笑笑:“聽說侯府和勇毅伯府好事將近,我便給勇毅伯府也送了帖子,秦夫人不怪我多管閑事吧?”
她估摸著晚棠年紀(jì)輕輕便要當(dāng)婆母,還是早日摸清祁嫣的品性為好,這才自作主張請了勇毅伯夫人和祁嫣,也是想暗中向晚棠賣個(gè)好。
蕭峙夫婦誠心待她兒子,尤其是前些年,徐行被所有人排擠、挖苦,只有蕭峙一直將他當(dāng)摯友,書信往來頻繁。
鴻臚寺卿的女兒也是蕭峙跟她一提,她才試著讓徐行相看,居然真成了。
蕭峙夫婦待她兒子好,她自然也誠心以待。
晚棠聰明,看她神色、聽她語氣,便猜到了大夫人的好意,笑著道了謝……
宴席上,眾人對晚棠都恭敬有加。
徐二姑娘想到自己打聽來的消息,看得滿心不是滋味兒,吃到一半便托辭離了席。
她剛離開宴廳沒多久,一個(gè)丫鬟便鬼鬼祟祟地湊過去跟她說了什么。
徐二姑娘滿心歡喜,愁眉不展的面容撥云見日,跟著那丫鬟左拐右轉(zhuǎn)地去了假山后。
峻嶺假山之后,一身月白的謝彥塵正在輕揮折扇,長身玉立,翩然如畫。
聽到動靜后,他轉(zhuǎn)過身,“嘩”地一下收起折扇。
只這一下,徐二便看紅了臉,羞澀地垂下眸子見禮:“三郎?!?/p>
謝彥塵斯文有禮地作揖回禮:“希望二姑娘寬恕我的唐突之罪,邀請二姑娘前來,實(shí)為要事。”
徐二紅光滿面,比一早涂抹的胭脂還要動人:“三郎請說?!?/p>
謝彥塵嘴角那抹笑消失,眼底冷冷清清的,直起身子道:“聽聞武安侯府的秦夫人也來了?”
徐二臉色微變:“三郎怎么知道?”
謝家和武安侯府都守口如瓶,所以京城沒人知道謝彥塵和晚棠在承州發(fā)生的事情。可徐二知道,她無意中聽說了謝彥塵在錢府的事情,又拐彎抹角地找徐行打聽。
徐行自然不會泄密,但徐二有她的敏銳。
譬如眼下,一提到秦夫人,謝三眼眼底便泛起難以形容的柔情,和提起其他女子時(shí)完全不一樣。
謝彥塵皮笑肉不笑:“蕭太師來了?!?/p>
言外之意,他能不帶他夫人?
徐二姑娘撇撇嘴:“三郎問她做什么?”
“蕭太師鞠躬盡瘁,國之英雄,大靖百姓敬之愛之,不知二姑娘為何要對秦夫人不敬?”謝三郎說著冷下臉,一雙眼鋒銳如刀。
徐二臉色泛白:“三郎為了一個(gè)有夫之婦,質(zhì)問我?”
她原以為他們兩個(gè)是兩情相悅。
兩家相看基本已經(jīng)定下,就差開始三書六禮了。
“謝家雖今非昔比,但謝家的正頭娘子都需端莊持穩(wěn),那等管不住嘴,不知禍從口出之人,謝家娶不起。兩家婚事,就此作罷,祝徐二姑娘盡快覓得良緣?!敝x彥塵說完看向徐二的紅唇。
他之所以點(diǎn)頭,還不是她這唇。
唇形與他日思夜想的那個(gè)人有七八分相似。
徐二聽了謝彥塵的話,狠狠踉蹌了下,謝彥塵三兩步上前扶了她一把,旋即又拿開握住她手腕的那只手。
下一刻,那只手輕撫片刻徐二的紅唇。
徐二耳朵里“嗡”地一響,整個(gè)人似燃了。
她嬌滴滴地喚了一聲“三郎”,以為謝彥塵剛才說的是氣話,壓根不是真心。
她剛要服軟,唇上曖昧的輕撫消失了:“與侯府為敵,與秦夫人為敵,便是與我謝三郎為敵。徐二姑娘,后會無期?!?/p>
謝彥塵撂下這句話,轉(zhuǎn)身便無情地離開了假山。
徐二感覺腦袋上有一道道驚雷劈下,她扶著假山傻愣愣地盯著他的背影,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謝家原本貴為國公府,如今雖然削了爵,可他們?nèi)耘f住在國公府,所有人都說他們遲早還能恢復(fù)爵位!謝彥塵是謝家最受寵的郎君,上無公爹婆母,長嫂已故,只有一位性子溫軟的二嫂,她若嫁過去,簡直神仙一般的日子!
這段時(shí)日,她做夢都能笑醒。
眼看好事即將成真,他說不要她,便不要她了?
淚水很快蓄滿眼眶,徐二跌跌撞撞地往宴廳走,貼身丫鬟趕緊上前扶住:“二姑娘這是要去哪兒?”
“找秦夫人,我要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