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福鎮(zhèn)這樣的大動作,對于上面來說,就是一次中等規(guī)模的拆遷,本身鎮(zhèn)民們就人心惶惶,配合度反而出奇的高。
除了居民區(qū)之外,那座空了的地下塔被保留了下來。
圍繞地下塔周圍的百畝地皮也同時進行規(guī)劃。
但這百畝地皮的規(guī)劃者不是方傳宗的人,而是灰墨穹。
那塊地,我們是要規(guī)劃成一個堂口的中心,先將主堂口建起來,把西屋神龕上供奉的仙家先挪過去,這是最緊要的,灰墨穹會抽空向昌市灰仙堂那邊取經(jīng)。
柳珺焰做這個決定的時候,我心里是很不安的。
私下里我問他:“阿焰,你以后是要飛升成龍的,你規(guī)劃這個堂口,以后誰來做掌堂教主?你……”
“我來做?!绷B焰毫不猶豫道,“五福仙其他四家已經(jīng)就位,只差柳仙,柳二爺早已經(jīng)不堪大任,柳仙這一席由我來擔(dān)任。”
果然,他是動了這個心思。
“可是,你的身份并不符合,你是蛟龍,不是蛇……”
我私心里并不希望柳珺焰自降身份來挑這個堂口,他本應(yīng)飛升成龍,有更廣闊的天地等著他去恣意發(fā)展。
柳珺焰卻說道:“在薩滿文化中,蛇,即是小龍,民間更是有‘柳仙討封,必是小龍渡劫’的說法,所以,以我現(xiàn)在的蛟身來領(lǐng)堂口,剛好合適?!?/p>
他越是說的堅定,我心中的那股不安感就越甚。
我拉著他的手,猶豫再三,還是問出口:“阿焰,你是不是快渡百歲劫了?”
柳珺焰的手微微一顫。
“以你最近的所有建樹來看,這一個百歲劫,你依然有機會飛升成龍的,對不對?”
柳珺焰不說話,便是默認了。
“阿焰,飛升成龍便是脫胎換骨,你可以與現(xiàn)在的一切劃清界限,你有更好的前程,你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放棄了。”
柳珺焰笑著輕撫我的頭發(fā):“傻小九,以我的身世,你認為我有飛升成龍的可能性嗎?在我出生的那一刻,一切便都已經(jīng)注定了?!?/p>
我急道:“如果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全都解決了呢?到時候你有機會的,對不對?”
“那是很遙遠之后的事情?!绷B焰說道,“我只看當(dāng)下,做對當(dāng)下最有利的決定,小九,我得在天下行走那一刻到來之前,將堂口立起來,到時候我會離開十余年之久,偌大的堂口就全交給你了,大家都會幫你的?!?/p>
我看著柳珺焰,這一刻,我深切地感知到,那一天恐怕不會太遙遠了。
我用力點頭:“好,我會守好堂口,帶領(lǐng)大家等你回來的?!?/p>
柳珺焰將我擁入懷中:“小九,跟著我,很累吧?”
“阿焰,這是你的宿命,也是我的?!蔽铱吭谒男靥胖?,由衷道,“如果不是你,我根本活不到今天,不是嗎?”
柳珺焰抱緊我,下巴在我頭頂上蹭了蹭。
好一會兒他才說道:“小九,我打算回凌海龍族跟大舅好好商量一下認祖歸宗的事情了?!?/p>
我身體一僵。
雖然從一開始,我心里便有數(shù),猜到他最終會走出這一步。
但當(dāng)他親口對我說出來的時候,我還是有些怕。
我問:“認祖歸宗的代價會很大,阿焰,你的七片金鱗才拿回來四片,時機還不成熟?!?/p>
“等不了那么久了?!绷B焰說道,“等我認祖歸宗,我的名字被正式寫入凌海龍族族譜的那一刻,劍冢便隨時都會被沖破,到時候我的本命法器歸位,即使只有四片金鱗,我相信我也能將它的力量發(fā)揮到最大?!?/p>
柳珺焰拿回本命法器,這是我們一直都在期待著的事情。
卻沒想到會是在這樣倉促的情況下。
可箭在弦上,已經(jīng)由不得我們了。
所有的事情都在一股無形力量的推動下,悄然往前行進著。
柳珺焰回凌海龍族的那天,整個五福鎮(zhèn)除了最后幾個釘子戶,以及我們必須留下的這群人之外,全部被清空。
也就是在那幾天,我們對王攀和士長云口中所說的‘饕餮兇獸正試圖一點一點吞噬掉整個五福鎮(zhèn)’有了最直觀的體會。
我們幾乎是親眼見證了珠盤江對面的那座山丘,正一點一點地逼近五福鎮(zhèn)。
那些整夜整夜飄蕩著鬼火的深澗,在這種吞噬下越來越少。
不用我們費盡去填,它們已經(jīng)自己在慢慢消失了。
如果就這樣放任下去,用不了多久,整條珠盤江將不復(fù)存在。
伴隨著每一次吞噬,五福鎮(zhèn)都會迎來一場不大的地震,夜間嬰兒的啼哭聲越來越大,籠罩在五福鎮(zhèn)的上空,讓人聽著便心驚膽寒。
就在這個時候,方傳宗給我發(fā)來一些資料。
資料上顯示,最近一周時間,那座山丘周圍的其他村鎮(zhèn)皆遭到了大黑鳥的夜間襲擊,已經(jīng)有五個嬰兒遭遇了毒手……
看到這些資料的那一刻,我才深切地意識到,柳珺焰走出‘認祖歸宗’這一步的意義到底有多大。
對于五福鎮(zhèn)來說,這是一場浩劫,對于其他周邊的村鎮(zhèn)來說,又何嘗不是呢?
五福鎮(zhèn)因為有了當(dāng)鋪而暫時逃過此劫,可其他村鎮(zhèn)卻沒有這么好的運氣了。
當(dāng)鋪存在的意義,在這一刻被極大地突顯了出來。
而我們這些人的努力,也都有了意義。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饕餮兇獸的不斷逼近,兇獸陣法法力增強,造成了五福鎮(zhèn)磁場隨之變化,我的身體也越來越不適。
我開始頻繁地做夢,夢里一次又一次地出現(xiàn)在那條長著大片彼岸花的黃沙路上。
那頂花轎距離我越來越近……我從夢中驚醒的難度也越來越大。
直到柳珺焰離開的第四天夜里,我熬到后半夜,實在熬不住了,再次墮入夢境時,剛一站在黃沙路上,那頂花轎兜頭便朝著我罩了下來。
饕餮兇獸陣法的力量壓制著我,讓我根本施展不出任何力量。
我能聽到有大鳥在頭頂上方不斷地盤旋、嘶鳴,嬰兒啼哭的聲音時隱時現(xiàn)……
千鈞一發(fā)之際,我抬手摸向脖子,竟真的摸到了那塊一直戴在脖子上的玉佩。
那是胡玉麟給我的。
他說,只要我摔碎這塊玉佩,他就會出現(xiàn)救我……
我一把將玉佩拽下來,狠狠地朝地面砸了下去。
玉佩應(yīng)聲而碎,發(fā)出清脆的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