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
孫彪一愣,轉(zhuǎn)頭看向幕僚,“你聽過這名號?我怎么沒印象?”
他向來只管打仗,軍中的后勤采購多由軍需官打理,對這些商會名號本就不敏感。
“屬下似乎是有點(diǎn)印象?!?/p>
幕僚躬了躬身,仔細(xì)回想道,“去年秋天,兗州衛(wèi)不是缺一批箭簇嗎?當(dāng)時有個商會主動送了樣品過去,箭簇的鐵料看著就扎實,兗州衛(wèi)不是還派人來問咱們要不要?”
“哦?倒是有這么回事!”
孫彪終于想了起來。
當(dāng)時他正忙著軍備,只聽軍需官提了一嘴,后來覺得價格偏高,便沒同意。
“怎么,你是說,當(dāng)時那商會,就是這鐵林商會?”
“屬下倒也記不大真切了,只記得名號里帶個‘鐵’字,樣品的工藝比咱們軍中的制式軍械精致些?!?/p>
幕僚斟酌著回道,“這么看來,這商隊的人根本沒說實話!他們哪是什么普通商人,分明就是做軍械生意的!”
“哼,果然是!”
孫彪把長刀往案幾上重重一放,“嘴上說什么防身,背地里藏著二十多把好刀,當(dāng)老子是傻子不成?”
“屬下也這么猜測?!?/p>
幕僚點(diǎn)頭附和,“只是有件事奇怪,他們既然是做軍械生意的,按說只要拿出通關(guān)文書,說明是給哪家供貨,咱們也沒必要攔著??伤麄兤鲋e,說刀是用來防身的,這就不對勁了?!?/p>
孫彪眉頭一挑,順著他的話往下想:
“你是說,他們不想讓人知道,這些刀是賣給誰的?”
“恐怕只有這一種解釋。”
幕僚湊近道,“將軍您想,這商隊是從北面過來,往淮陽以南去。這刀,總不能是賣給咱們的吧?”
孫彪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
從淮陽往南,除了吳越軍,還能有誰需要這么精良的兵刃?
難不成是皇宮大內(nèi)?
“你的意思是,這鐵林商會,是在給吳越軍供貨?”
“屬下不敢確定,但可能性極大?!?/p>
幕僚低聲道,“您想,咱們跟吳越軍在淮北打了這么久,他們的軍械損耗肯定不小。要是能買到這么好的刀,對他們來說可是雪中送炭。而且這商隊故意繞開咱們的防區(qū),走淮陽這條道,說不定就是怕被咱們查出底細(xì)。”
“好啊,真是好膽色!”
孫彪怒道,“敢給吳越軍供貨,就是跟咱們東平軍作對!跟二皇子作對!這商隊的人,必須好好審!一定要問出他們跟吳越軍到底有多少往來!”
“喏!”百戶不敢耽擱,連忙領(lǐng)命跑了出去。
帳內(nèi)再次安靜下來。
孫彪走到案幾前,拿起那把長刀,目光陰沉地盯著刀刃上的寒光。
幕僚站在一旁,輕聲道:“將軍,若是真查出這商會在給吳越軍供貨,恐怕……”
“磨磨唧唧的,有屁快放!”孫彪不耐煩道。
幕僚趕緊道:“這商隊可是從豫章軍的地盤經(jīng)過的啊,將軍……”
“豫章軍?”孫彪一愣,“他奶奶的,你是說,豫章軍跟吳越軍勾搭上了?”
“屬下不敢亂猜!”幕僚低聲道,“這么好的刀,只有軍中鐵匠才能做出來……”
孫彪恍然大悟。
“怪不得……”
他來回踱了幾步,“怪不得?。。。?!”
幕僚不敢說話。
孫彪腳步一頓:“怪不得那王奎攔著不讓走!這他娘的,是豫章軍的商隊??。?!”
“不是不可能?!蹦涣呕貞?yīng)道。
孫彪眼中殺氣一閃,把長刀遞給幕僚,吩咐道:“你去把這刀給軍中的鐵匠看看,讓他仔細(xì)瞧瞧,這刀的工藝到底有什么特別之處。另外……”
他目光狠厲下來。
“給商隊那些家伙,重刑伺候!我倒要瞧瞧,他們嘴有多硬?。 ?/p>
“是,將軍!”
幕僚剛要接刀,便聽見外頭有人高呼:“走水啦——后營走水啦——!”
孫彪一愣,趕緊掀簾沖出去。
只見后營糧草堆方向火光沖天,黑色煙柱直竄夜空。
無數(shù)士兵在慌亂奔跑。
“他娘的!哪個混小子用火不慎?!”
孫彪氣得怒罵,“都給老子去救火!水桶、沙土往死里填!要是燒了糧草,老子把你們?nèi)舆M(jìn)火里!”
兵士們哪敢怠慢,營地里瞬間亂成一鍋粥。
孫彪看著火勢順著風(fēng)勢往輜重營蔓延,急聲吼道:
“輜重營的人呢?趕緊把軍械、糧草往安全地方移!別讓火給卷了!”
輜重營的兵士們慌忙行動,扛著麻袋、推著糧車往營中開闊地挪。
混亂中,幾輛馬車混在隊伍里,朝著大營西側(cè)的出口移動。
正是被扣押的商隊馬車。
“等等!你們是哪個營的?”
一名百戶突然攔在馬車前,目光落在駕車人臉上。
“輜重營的人我都認(rèn)識,你們不是營里的!”
駕車人眼神一凜,剛要動手,暗處突然射出一支冷箭,“咻”地穿透百戶的肩胛!
百戶悶哼一聲,捂著傷口踉蹌后退。
他指著馬車剛要呼喊,又一支箭射中他的喉嚨。
“誰放的箭?!”
周圍的兵士驚聲呼喊。
話音未落,營外傳來密集的馬蹄聲,瞬間逼近大營!
緊接著,其他方向也響起廝殺聲。
“敵襲!敵襲——!”
孫彪瞳孔驟然收縮。
他一直以為是手下用火不慎,此刻才驚覺不對勁!
分明是有人故意縱火,趁夜襲營!
“都給老子穩(wěn)??!列陣迎敵!”
孫彪揮刀大喊,試圖穩(wěn)住軍心。
可混亂早已蔓延,有的兵士還在救火,有的忙著移輜重,還有的被嚇得亂跑。
根本無法組織起有效防御。
……
望河臺的土坡上。
淮陽軍的兵士們正縮著脖子抵御寒風(fēng),有的靠在土壘上打盹,有的低聲聊著天。
王奎以身作則,也靠在旁邊,跟弟兄們一起忍受寒風(fēng)。
“將軍!東平軍大營著火了?。 庇腥舜蠛耙宦?。
王奎心里一咯噔,連忙站起身來。
只見夜幕之下,東平軍大營方向果然燃起一片大火。
橘紅色的火光沖破黑暗,映得半邊天都紅了。
“乖乖!怎么著火了呢?!這個將軍管事兒不咋滴??!”
王奎撓了撓頭,“不管是咋著的,這么燒下去,糧草軍械都得燒沒了!弟兄們,抄家伙!跟俺去幫忙救火!”
話音剛落,坡上的淮陽衛(wèi)兵士們紛紛響應(yīng)。
原本打盹的瞬間清醒,大伙兒扛著鐵鍬就往坡下跑。
本來這鐵鍬是用來挖工事的,沒想到派上用場了。
雖說白天還跟東平軍對峙,可真見著人家大營著火,誰也沒法眼睜睜看著不管。
都是吃軍餉的,哪能看著糧草白白燒掉。
一千多人的隊伍,跟在王奎身后,朝著東平軍大營的方向快步跑去。
夜色中,王奎的喊聲傳來:“都快點(diǎn)!晚了火就全燒光了!”
跑了約莫兩里地,離大營越來越近,火光也越來越刺眼。
空氣中的焦糊味更濃了,甚至能看到大營里跑動的人影,還有隱約傳來的呼喊聲。
王奎心里納悶,東平軍那么多人,怎么救火還這么亂?
可也沒多想,只當(dāng)是火勢太大,他們顧不過來。
就在這時,東平軍大營西側(cè)傳來一聲清脆的骨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