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風持劍下山,一路上遇到了不少人。
他沒有選擇直接御劍離開,畢竟他現(xiàn)在的身份已經不是無妄宗的弟子了,無妄宗沒有理由為他大開結界。
一路上遇到的同門,應該都是聽說了此事。
有人趕來看熱鬧,也有人趕來送行。
但無論是笑他癡傻居然要為了凡俗自請離開宗門的,還是那些惋惜他一身天賦居然就這么下山的,都很不理解,他到底為什么要這么做?
即便出身凡俗,難道覺醒了靈骨之后也一定要和凡俗綁在一起么?
如今武昌國的活死人瘟疫根本沒有查到魔界和邪教的蹤跡,很可能就是凡骨之間爾虞我詐的計謀。
秦風卻要為了那些命如草芥的凡骨下山,放棄自己的大好前途,任誰看來都是愚蠢的決定。
“愚蠢!”
有人是這么想的,有人則直接這么說了。
說話的人不必回頭,秦風也知道是誰。
他停下,轉身朝著趕來的中年男人遙遙一拜:“莫長老,抱歉?!?/p>
莫九原看到秦風居然真的就這么下山了,氣得胡子都歪了。
本來他是不想來的,畢竟這件事鬧大了。
可是他還是咽不下這口氣,瞪圓了眼睛怒斥:“你不必和我說抱歉,你沒什么對不住我的,反正我從一開始就瞧不上你,你現(xiàn)在走了,倒是如了我的愿!”
“你該道歉的,另有其人!”
秦風自然知道他說的是誰。
抿了抿唇,手指顫抖了一下。
還沒等他說什么,莫九原的聲音再度響起:“你若是真覺得對不起,現(xiàn)在就趕緊給我滾回去!”
“師叔對你向來疼愛,你現(xiàn)在還沒踏出無妄宗的大門,還沒釀成大錯,還有機會!”
“如果你不肯,那就別說什么抱歉不抱歉的話,你既已做出了選擇,又何必抱歉?”
“你的抱歉,也挽回不了什么!”
秦風苦澀地勾了勾唇,笑容卻比哭還難看:“莫長老說得對,抱歉若是有用的話,這世間也就沒有善惡之分了?!?/p>
見他露出頹然的表情,哪怕只是短短一瞬,莫九原也還是軟了語氣。
他捋著自己的胡子,橫眉豎眼地沖秦風呵斥:“你既然知道,就該明白自己做的事情有多混賬!”
“也罷,你現(xiàn)在既然想清楚了,就趕緊隨我回去!該下跪下跪該思過思過!”
“她,可一直在等著你呢!”
可以說,從秦風入宗門起,莫九原就一直看他不順眼。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丈人天生就和女婿合不來,哪怕在秦風和繪錦還沒有相識相知的時候,莫九原就看秦風怎么都不順眼。
他覺得秦風太愛出風頭了。
也是,當年秦風上山的時候,極品雷靈骨的天賦,可是好幾個宗門一塊兒爭搶。
最后,是牧云杉親自出山,一眼看中了秦風,才他把邀請到了無妄宗來。
在凡俗的時候,他是太子、是武昌國未來的王。
進入了宗門,他又是極品雷靈骨,牧云杉的關門弟子,天賦地位超然。
他這一生,可以說從未經歷過什么波折。
天下最好的東西仿佛都是擺在他的眼前,隨他挑選的。
這樣一個人,怎么可能不高傲呢?
不過高傲歸高傲,莫九原實在沒有挑出他的大毛病來。
即便在最看不慣他的時候,莫九原對他的評價也就一句“不夠低調謙遜”而已。
最多,再說一句秦風并非天生靈骨。
可即便不是天生靈骨,那些天生靈骨的弟子被他踩在腳下的時候,莫九原對這個未來的女婿還是滿意的。
秦風也了解,自己這個老丈人想來是刀子嘴豆腐心。
同時,他也是最死板最守舊的,否則當初也不會因為他不是天生靈骨,反對自己和繪錦在一起。
按理說,要是在無妄宗里誰最希望看秦風倒霉,那絕對就是莫九原了。
可現(xiàn)在,莫九原軟下語氣,哪怕當著這么多弟子的面,說出來的話已經偏袒得不能再偏袒了。
叛離宗門,豈止是磕頭緊閉就能算了的?
能讓莫九原說出這種話,秦風看得出來,他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繪錦。
秦風的手指又抖了抖,險些沒能握緊手里的長劍。
但是半晌,他還是沉沉道:“對不起,莫長老,我……”
“混賬!”
秦風話沒說完,就被莫九原的破口大罵給打斷了。
莫九原真的氣壞了,甚至不顧形象地直噴唾沫星子:“你給我想好了再說話!”
“你知不知道,今日踏出這道山門容易,來日再想回來又多難!”
無妄宗不是小門小派,秦風固然天賦異稟,但這樣的大宗門里最不缺的就是天才。
他這次出去,之后再想回來,可謂難如登天。
而沒有了宗門的支持,外面的人想要針對他反倒輕而易舉。
這些年秦風在仙門里不是沒有仇人。
即便仇人不針對他,沒有了仙門的資源,他還想繼續(xù)修煉同樣難上加難。
用不了百年,他就可能荒廢一身天賦,淪為散仙!
秦風明白這個道理,但他已經做出了決定。
所有該糾結的、該思考的、該衡量的,都在過去的六天里想好了。
即便難得從莫九原的臉上看到了痛心的表情,秦風也只能朝著他默默一拜。
不再有任何言語。
見他轉身要走,莫九原不甘心,問道:“你就這么走了,有沒有想過繪錦!”
莫九原剛才沒有提到繪錦的名字,是不想用繪錦來作為要挾。
而現(xiàn)在秦風轉身就走,他不得不提了。
“你們,下月就要成親了……”
明明曾經朝思暮想的事情就在眼前,可現(xiàn)在,秦風卻只是腳下一頓,不再回頭:“莫長老,煩請您告訴她,我很好,讓她不必擔心。”
多余的話自不必說,他理解繪錦,繪錦也明白他。
他知道,恐怕直到現(xiàn)在,繪錦也還在等著和他的婚禮。
但他也知道,武昌國的百姓等不了了。
踏出山門的那一刻,忽而一道驚雷自九天而下。
秦風卻沒有抬頭去看那道驚雷,更不知道他的前路又將有怎樣的雷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