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陶怡的反應(yīng),李無方很開心。
這些年來他一直想要報答那個皮衣大叔,卻從未聽聞過有關(guān)他的任何消息,此時見到一位疑似認(rèn)識對方的人,心中自然激動。
“哪怕這一刻我們即將走上反抗命運的道路,我也不得不再次贊美【命運】。
我居然在命定之人中找到了線索,碰到了一個見過他的人,這何嘗不是命定?
你認(rèn)識他嗎,他叫什么,是哪里人......”
說著說著,李無方突然意識到這份激動讓自已忽略了很多東西,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再是原來的那個世界,【信仰游戲】降臨后,皮衣大叔是否還活在這場游戲里都是個問題。
想到這里,他表情一僵,語氣微滯,眼中先是閃過一絲憂懼,后又涌起了莫名的希冀,他的聲音變得很輕,小心翼翼地問道:“他......還活著嗎?”
這個問題,對于陶怡來說有些太難了。
她覺得搜查官所說的那個人已經(jīng)死了,但她卻無法給出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答案,因為迄今為止,她也不能百分百確定這個人就是她所認(rèn)為的那個人。
陶怡確實見過這件皮衣,那還是在她上大學(xué)的時候。
那個時候她最好的朋友紅霖正在遭受生命中最苦難的時光,不僅青春和肉體被鎖在了插滿管子的藥罐里,家里的生意也倒了,哪怕是沒那么有尊嚴(yán)的活法都開始變得難以為繼。
陶怡回家哭求自已的爸媽幫忙,她的爸媽也確實不是冷血的人,他們給出了作為朋友能給出的最大支持,但是這筆錢在那吞金的維持生命設(shè)備前簡直杯水車薪。
陶怡是個懂事的姑娘,她知道自已家里也很難,于是便開始削減自已的開支減少額外支出,甚至每天只吃一頓飯,就為了把省出來的錢去給自已的閨蜜搏一個希望。
而這個希望就是......彩票。
沒有什么比天降鴻運更能拯救她朋友的家庭,但天底下又哪里會有那么多鴻運?
與其說她是在為紅霖賭好運,倒不如說她無法接受眼下的一切,正在用這渺茫的希冀麻痹自已。
在長達(dá)半年的堅持中,她一無所獲,紅霖的狀況也越來越差,大額債務(wù)開始漸漸壓垮這個家庭,就算那位生物教授再慷慨,也不得不在資金壓力下中斷了對生命設(shè)備的維持。
她的閨蜜要死了,但陶怡無能為力。
無盡的壓力終于在某個雨天壓垮了陶怡,她跌坐在彩票站外無聲抽泣,覺得這個世界被蒙上了一層灰色的陰影。
可就在這時,轉(zhuǎn)機來了。
一個皮衣男子扶起了她,拽著她的胳膊把她丟進(jìn)了屋檐下,他沒有安慰她,反而是對她嘲笑道:
“哭有什么用?
如果淚水能解決問題,這個世界早就毀滅了?!?/p>
很奇怪,雖然被譏諷了一頓,可陶怡并未感覺到對方的惡意,她淚眼婆娑地抬頭看向?qū)Ψ?,在夸張墨鏡的遮擋下,并未認(rèn)清那個人的臉,只記住了那一身黝黑的皮衣。
“我一共在這兒住了三天,每天出來散步都能看到你定時定點來買彩票,有點意思,既然這么想賭,為什么不去賭場里賭一把?
那里來錢不是更快嗎?”
陶怡默不作聲,她還沉浸在被壓力擊垮的空白中,甚至都沒意識到自已現(xiàn)在在干什么,對面這個大叔又是什么人。
見陶怡不說話,皮衣男子又哼笑道:“多半又是錢的問題,好笑的是,這世界上的一切對我來說都是問題,唯獨錢不是問題。
說吧,需要多少才能解決你的煩惱?”
聽到這兒,陶怡漸漸清醒了。
她緊張地抓緊衣領(lǐng),抱住自已,謹(jǐn)慎地向后移了移位置,她深知自已的長相會帶來麻煩,但沒想過麻煩來的時機如此微妙,這一刻,她突然在想,這些麻煩能不能為紅霖解決麻煩。
誰知在看到這一幕后,那位皮衣男子嫌棄地啐了一口。
“屁大點的娃子,腦子里還都是廢料,誰稀罕。
要還是不要,給個話,我又不是賤,非得趕著給你送錢?!?/p>
陶怡是真被罵傻了,但她完全沒有理由放棄這看似希望的“騙局”,于是便想著就當(dāng)是許愿,獅子大開口說出了一個數(shù)。
“就這?
還不夠我開一把。”
皮衣男子嗤笑一聲,隨手丟下一個籌碼,并招了招手,喚來了一位無論氣質(zhì)還是容貌都上佳的“女助理”。
陶怡怔怔地看著地上那枚籌碼,又茫然抬頭看向那位優(yōu)雅的女士,眼睜睜地看著面前的兩人三言兩句就解決了自已眼中難如登天的資金問題。
“阿盈,幫她做成彩票,不然一個小女娃子咋解釋這么多錢的來源?!?/p>
“......看上她了?”
“屁,錢太多了,做點善事當(dāng)積德吧?!?/p>
“......那你怎么不在我這兒積點德?”
“你想要?早說啊,下個月的入賬都給你,多積點德,說不定還能死得慢點?!?/p>
說著,皮衣男子抬腳離去。
陶怡終于反應(yīng)過來,她猛地站起,握緊那枚籌碼,朝著雨中那個背影喊道:“你叫什么名字,我該怎么找你?”
皮衣男子腳步一頓:“找我干什么,賴上我了?”
“我要報答你。”
“真想報答?”
陶怡脖子一縮,隨即又眼神堅定地重重點頭:“你叫什么名字,我該怎么聯(lián)系你?”
皮衣男子雨中站定,回過頭來乜了她一眼:
“嘖,想知道我的身份?
有太多人惦記我了,我甚至都不能確定今天的善舉是不是他人在為我做局。
小女娃,我可以相信你嗎?”
陶怡一愣,再次重重點頭:“可以。”
皮衣男子突然笑了,他嗤聲道:
“可以個屁,算了吧,等你有能力還上這筆錢,我大概都死了,還報答什么。
報答我兒子去吧?!?/p>
雨越下越大,皮衣的身影越來越遠(yuǎn),那位叫做阿盈的女子在彩票店里與老板交流了一會兒,便打著傘優(yōu)雅地朝那個身影追了上去。
陶怡度過了一個稀里糊涂的夜晚,第二天,她的朋友得救了。
這些事她從未對誰說過,哪怕是紅霖,她也從未提起。
她本以為【信仰游戲】降臨后,她所說的報答再無兌現(xiàn)之機。
直到......
在一場【湮滅】的試煉里,她從某個言行舉止都有些像他的小牧師嘴里重新聽到了那句話:
“我可以相信你嗎?”
那一瞬間,她在小牧師的身上看到了他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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