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到來,冬獵如約而至。
崇景帝親自主持,率領(lǐng)百官前往丹山圍獵場,御駕出行禁軍護衛(wèi)不計其數(shù)。
其中三公主帶著駙馬一同前去,就連那被禁足的五公主也都解了禁足出現(xiàn)在了隊列之中。
許是因為上一次長教訓(xùn)了,今日的五公主瞧著老實了許多,就連聽到了三公主陰陽怪氣的嘲諷都懶得反駁了,乖順的跟在自已母妃身后。
二皇子如今可謂是春風(fēng)得意,相比之下四皇子就顯得有些灰頭土臉的,這會兒二皇子被叫去了崇景帝跟前說話,而四皇子則變得無人在意了,只遠遠的跟隨在后,目光陰沉的盯著前方。
丹山之地是皇家專門的圍獵場所,丹山地大圈出來的獵場更是整個大安國最大的。
丹山腳下便是一片被專門開墾出來的營地,最靠近里面是皇家所在,其他大臣們營寨駐扎在靠外圍,根據(jù)身份地位劃分出來,呈現(xiàn)半圓形模樣,將皇室保護在最中心。
“今年圍獵不許亂跑。”王氏早在出門之前就叮囑了陸寧樂說道。
“啊?我還帶了騎裝呢……”陸寧樂聞言很是不滿睜大了眼睛。
崇景帝會舉辦圍獵,由皇上親自帶隊,皇子們以及信重的臣子之子都會相隨進入圍獵場中心圍獵,這一去便是三五天起步。
而其他人留守在營地之中,自然也會有沒有被選上的男男女女自行組隊前去獵場外圍碰運氣,獵一只兔子都算是不錯了,實際就是去溜溜馬走走看看,否則三五天都待在營地太無趣了。
而皇后娘娘會率領(lǐng)隨行妃嬪舉辦宴會,一邊與朝臣命婦們結(jié)交,一邊等候著皇上和皇子們的歸來。
每年來圍獵的場面幾乎都是這樣,大家都已經(jīng)有些習(xí)慣了。
唯一不同的就是冬獵三年一次,場面是最大的。
“今時不同往日,該老實就老實點?!蓖跏险Z重心長的對著陸寧樂囑咐道。
“那好吧……”陸寧樂雖覺得有些可惜,難得有這樣光明正大可以出外玩耍的機會,結(jié)果母親一句話又給她堵回來了。
“你三哥被太子叫去御前隨行了,今次作為太子護軍護送太子共入獵場。”王氏心中滿是不安說道:“那獵場一進去就是多日,又人人背負弓箭實在危險?!?/p>
“你好好跟在你三嫂嫂身邊,聽到了嗎?”王氏低聲囑咐道。
“知道了?!标憣帢饭郧牲c了點頭,想要玩樂什么時候都行,正事上還是不能馬虎的。
抵達丹山的時候,崇景帝就已經(jīng)帶著幾位皇子進了主帳之中,順便接見丹山的負責(zé)人,了解一下今年這獵場之中獵物的種類。
既是皇室圍獵的場所,那里面是不會出現(xiàn)兇險的猛獸的,最多只會出現(xiàn)一只熊或者是虎作為最強獵物,今年放入獵場的是一只老虎,這一只老虎也絕對不是那種飼養(yǎng)的極其強壯的老虎。
只是一只病虎罷了,餓了多日放入了獵場,就是為了讓皇子們有機會一展雄風(fēng)。
誰若能獵得虎頭歸來,便是此番圍獵得勝者。
陸家上下除去女眷,其他人全都被叫住了主帳議事,想必談?wù)摰谋闶沁@獵場之事,等到陸鴻卓帶著孩子們回來的時候,這營地也收拾出來,營帳靠近戚大將軍的營帳和太子臨近,看的出來是皇后特別安排。
“明日我也會隨圣駕入獵場?!标戻欁孔轮笳f的第一句話就讓眾人瞪大了眼。
“父親也去?”陸寧樂一時愣住,作為文官之首的陸鴻卓本不該隨同圣駕,這次怎么會一起去?
陸鴻卓也是一臉的無奈,崇景帝的意思是讓他們這幫老骨頭也跟著走動走動,但是實際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卻是不得而知了。
太子殿下病體尚且被指派前去圍獵,陸鴻卓等作為臣子哪里有拒絕的機會?
今夜無事,那得了圣諭要前去參加圍獵的大臣們紛紛都找上了陸鴻卓,想從陸鴻卓這里打聽打聽崇景帝的真實意圖,陸鴻卓又哪里能得知?
最后接見了眾多同僚,坐在一起商談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不過他們隱約也能猜出,崇景帝此舉的意義應(yīng)該不在他們,而是在幾位皇子身上。
入夜之后陸家上下一大家子坐在一起簡單用完膳食之后,陸鴻卓對著他們幾個兒子一一吩咐了下去。
其中對陸奉行的囑咐最多。
顯而易見陸奉行如今是靠近旋渦最中心位置的,作為太子的護軍他所處位置實在太重要了。
陸奉行難得的沒有反駁自家老頭子,安靜的聽著沒吭聲,直到茶涼之后陸鴻卓才讓幾個兒子各自回去了。
營帳內(nèi),蕭念窈等到陸奉行回來轉(zhuǎn)臉看去,陸奉行先去旁邊洗臉洗手,才聽蕭念窈詢問道:“明日獵場情況如何?都有哪些人隨行前去?”
“西武大將軍隨同皇上一同前去圍獵?!标懛钚幸贿叢聊樢贿吇卮鸬?。
看得出來崇景帝還是信任戚家,此次點名讓西武大將軍隨行,其實也是為了保護自已的吧?
蕭念窈站起身朝著陸奉行走了過來,輕輕皺眉詢問道:“太子身邊只有你隨軍?二皇子可有什么動靜,明日進了獵場或許就是生死戰(zhàn)局,三爺……”
陸奉行將帕子擰干搭在了架子上,轉(zhuǎn)身看向蕭念窈說道:“別擔(dān)心,太子殿下早有安排,已經(jīng)都準(zhǔn)備好了?!?/p>
蕭念窈抿唇,她也想說服自已別擔(dān)心,且不說陸奉行本身實力不俗,太子豈能不知二皇子的野心,想來也是早就準(zhǔn)備的,但是世事無常,蕭念窈沒辦法不擔(dān)心。
“你就待在這里等我回來?!标懛钚袥_著蕭念窈呵呵一笑說道:“我還想將那虎頭獵回來,威風(fēng)威風(fēng)呢!”
“你別逞強,該跑的時候跑快點?!笔捘铖嚎扌Σ坏每粗懛钚姓f道:“一切小心為上。”
“放心吧?!标懛钚猩焓置嗣捘铖旱哪橆a說道:“明日一早就要起身,早些睡下吧。”
陸奉行倒是睡得安穩(wěn),說完倒下就睡著了。
蕭念窈心里不安,這一夜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半夢半醒的時候又像是夢到了明日獵場之上慘烈混亂的場面,嚇得她整個人一個激靈就醒了,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外邊天才剛剛擦亮。
陸奉行還在睡著,蕭念窈睡不著了,干脆披著外衣起身了。
“姑娘?”銀釧靠在外邊打瞌睡,忽而聽到聲響抬眼就看到蕭念窈走出來了,當(dāng)下揉了揉困倦的眼睛迎了上去詢問道:“姑娘怎么就起身了,現(xiàn)在還早呢……”
“睡不安穩(wěn),起來走走?!笔捘铖旱吐暬卮鹬?/p>
銀釧看了眼帳內(nèi),默默點頭轉(zhuǎn)身拿上了狐裘披帛披在了蕭念窈身上,這才跟著蕭念窈走出了帳外。
尚在沉睡之中的營帳顯得特別安靜,只有那隨處可見站崗巡邏的護軍在外圍,這營地內(nèi)顯得靜悄悄的,山中寒冷的空氣鉆入鼻腔之中,叫人整個腦袋都像是精神了。
蕭念窈朝著帳后空地走去,抬頭看著灰蒙蒙的天空像是感受到了那無形的壓力。
銀釧瑟縮的跟隨在蕭念窈的身后,雖然不知這大冷天的外邊有什么好看的,但是看自家姑娘這樣子,想必是心中憂心不安寧,她懂事的沒有出聲多說什么。
“念念?”正在蕭念窈安靜的觀望天際之時,身后忽而響起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蕭念窈微微側(cè)目望去,看到了那披著裘襖的謝安循。
她已經(jīng)許久許久沒想起這個人了,以至于在這一瞬看到謝安循的時候,竟無端的生出了幾分奇異的陌生感,前世那深埋心底的怨和恨,好像都在與陸奉行日日夜夜的相處之中被消磨,最后徹底完全的被陸奉行占滿。
現(xiàn)在的蕭念窈心中所記掛的只有陸家的安危,只有陸奉行的生死,只有她們的未來。
寧遠侯府……
“真的是你?!敝x安循走近了兩步,銀釧警惕的上前擋在了蕭念窈的跟前,不滿的看著謝安循。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喜歡來這里?!敝x安循沒在意銀釧的舉動,站定在不遠不近的位置,雙目滿含嘆息凝望著蕭念窈,像是在懷念著曾經(jīng),那熱切的眼神看的人有些怪異。
銀釧聽不懂這個謝世子神神叨叨的在說什么,但是蕭念窈聽懂了。
前世蕭念窈身為寧遠侯府的世子夫人,自然也曾來過丹山,來過這圍獵之處,那時的蕭念窈心心念念都是對謝安循感情的質(zhì)疑,她總是在想謝安循到底愛不愛她。
為此迷茫之際也曾無意識的走到這里,只是她忘了……
蕭念窈看著謝安循,原來那時的謝安循看得見自已的迷茫掙扎,看得見自已所在何處,可是他從未說一句,從未跟隨前來看一眼。
蕭念窈突然覺得有些可笑,可笑的是曾經(jīng)的自已,也是現(xiàn)在的謝安循。
“謝世子。”蕭念窈垂下眼簾,態(tài)度冷淡垂眼點頭。
“今日圍獵,我也會前往,與二皇子一起?!敝x安循以為自已有很多話想對蕭念窈說,但是在開口之后才發(fā)現(xiàn),很多話語以她們現(xiàn)在的身份都難以言說。
最后思來想去竟只能說這一句話,謝安循目光幽深盯著蕭念窈說道:“念念,你不該參與到這亂局之中。”
謝安循眼中滿是不贊同,像是對蕭念窈如此行事的責(zé)怪,覺得她在胡鬧?
又或者是覺得她身處內(nèi)宅,就該安安穩(wěn)穩(wěn)操持家事,而不是與這皇權(quán)爭斗牽扯,甚至牽動整個時局,將他所有的計劃都打亂了。
謝安循繼續(xù)盯著蕭念窈說道:“長公主與長生觀根本毫無關(guān)系,念念,你是如何知道長生觀的?”
謝安循終于問出了他最想問的話,那漆黑的眼眸之中藏著揣測,藏著試探,似乎還有些許興奮,他想知道答案,又像是有些害怕知道答案。
“我不明白謝世子的意思?!笔捘铖涸缌系街x安循會有如此一問,所以半點沒表露出什么意外,只神色淡淡說道:“道法講究緣分,我與那長生觀有緣,為祖母求長生,不可嗎?”
“我知道你聰慧,你想的可不止如此?!敝x安循笑著搖了搖頭,眸色深切望著蕭念窈說道:“為何……為何你要去陸家?!?/p>
“若你是我的妻,有你在我身邊,我豈會這般狼狽……”謝安循忍不住攥緊了拳頭,想到周妙漪行的各種蠢事,謝安循這心中滋生出的,想要將蕭念窈搶回來的念頭就在一遍遍加深。
本該即將倒臺的陸家,如今卻好像因為蕭念窈的加入而變得堅固向上,他不喜歡這樣的勢頭。
謝安循看著蕭念窈,倏而展顏說道:“快了,我們很快就會重聚?!?/p>
謝安循莫名其妙的丟下了這句話就轉(zhuǎn)身離去了,銀釧一臉莫名的看著謝安循那離開的背影,嘟囔著說道:“這位謝世子沒病吧?怎么每次見到姑娘都這樣一副癲狂的樣子,真是嚇人……”
“我們回去。”以蕭念窈對謝安循的了解,今次獵場必定有變,她心頭發(fā)緊對著銀釧說道:“快些回去。”
“哦哦?!便y釧扶著蕭念窈匆匆回了營帳。
正好迎面撞見陸奉行掀開簾子走出來,擰著眉臉色不善的樣子。
瞧見蕭念窈這才一愣,隨即說道:“這一大早的你去哪了?我還當(dāng)你被人擄走了?!?/p>
蕭念窈走上前,主動伸手撲進了陸奉行的懷里,環(huán)抱住了陸奉行的腰身,這一動作瞬間就讓陸奉行啞了火,愣了一下抬眼看向銀釧,像是在用眼神詢問銀釧蕭念窈這是去哪里了,發(fā)生什么了。
銀釧如今可懂事了,接收到了陸奉行的視線,頓時張口做口型:謝世子。
陸奉行盯著看了兩眼瞬間懂了,當(dāng)下抱住了蕭念窈,好一會兒才松開她詢問道:“遇到謝安循了?他又說什么叫你不悅的話了?一個大男人怎么跟個狗皮膏藥似的……”
陸奉行心里冒出了個小小的盤算,平日里在京中不好動手,今日獵場若是相見……
呵呵。
陸奉行瞇了瞇眼,低頭親了親蕭念窈的額頭溫聲說道:“別擔(dān)心,我不會有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