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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0章 體無完膚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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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沒死?!?br />
    “他在醫(yī)院,已經(jīng)醒了。”

    沈律言的聲音不輕也不重,他說完有些懊惱自己為什么非要補(bǔ)充這兩句。

    她本來就不該再關(guān)心盛西周的生死。

    說來盛西周在醫(yī)院里也是九死一生,聽說深夜搶救了幾次,醫(yī)生接連給下了病危通知,盛家那幾個被他處理掉的私生子弟弟,哪怕在國外也已經(jīng)坐不住了,大概以為他命不久矣,一個兩個急著從國外趕回來,生怕輪不上他們來分家產(chǎn)。

    江稚對自己捅過去的那一刀,有時候想起來都迷迷茫茫的。

    像是在做夢。

    她從恍惚中回過神,不明白自己隨口喃喃的一句話,沈律言怎么是這么冷酷的反應(yīng),不過他向來對她和盛西周的關(guān)系很敏感。

    如果可以,沈律言也許希望她這輩子都不要再提起盛西周那個人。

    “哦,沒死啊。”江稚感嘆完這句,抬起怔怔的臉龐,她告訴他說:“說起來盛西周這是給江歲寧擋了一刀。”

    如果那天,她就知道是江歲寧做的。

    她手里有把刀,大概也不會那么冷靜。

    沈律言默了幾秒,望著她蒼白的臉,他提醒她:“盛西周不會追究你的刑事責(zé)任,她卻不會放過這么好的機(jī)會。”

    江稚有時候很佩服沈律言永遠(yuǎn)在情感之外的理智,就像現(xiàn)在他還記得提醒她不要違法犯罪。

    江稚點點頭:“也是?!?br />
    她睜著雙清凌凌的眼眸,眼睛里泛著明顯的血絲,她問:“那你覺得我應(yīng)該要怎么樣呢?就這樣算了嗎?當(dāng)做什么都沒有發(fā)生?!?br />
    沈律言迎上她的眼眸,水光顫顫,她仰著纖細(xì)的脖頸,神態(tài)稍顯倔強(qiáng),分明已經(jīng)那么脆弱,“她說給你道歉?!?br />
    江稚感覺這世上最不值錢的就是江歲寧口中的對不起。

    她說:“嗯,然后呢?結(jié)束了嗎?”

    事后敷衍般說三個字,就能不用計較后果隨便來傷害她。

    江稚站起來,很難保持平靜的情緒,眼眶發(fā)熱,她痛恨自己這種淚失禁的體質(zhì),情緒稍稍激動,眼圈就不受控制的紅起來,眼淚也不斷往外冒。

    “沈律言,她只需要一句對不起,我卻要付出這么大的代價?!?br />
    她用手背擦了擦臉上的淚痕,除了眼睛看起來紅了一些,其他地方看起來好像也沒什么變化。

    沈律言望著從她的睫毛一顆顆掉下來的淚珠,那些眼淚好像砸在他的心口,燙出了一個接著一個不大不小的傷疤。

    傷口又麻又疼。

    他問:“那你想怎么樣?”

    江稚和他對視,“我要報警?!?br />
    她極力壓抑著發(fā)顫的聲線,對上他漆黑的雙眸,一字一句告訴他說:“沈律言,我要報警?!?br />
    她已經(jīng)做好了沈律言會反對的準(zhǔn)備,哪怕真正抗衡起來,就像是螳臂當(dāng)車,蜉蝣撼樹,她也不在乎。

    沉寂了很久,江稚聽見他嗯了聲。

    她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沈律言望著她,伸手幫她擦了擦眼尾的水色,他輕描淡寫,“那報警吧。”

    沈律言不會阻止她追究,這對她太殘忍了。

    江歲寧一次又一次這樣,他也一次次維護(hù)著她,所以她從來沒有得到過教訓(xùn)。

    他的縱容,他的偏愛,成了她傷害別人的武器。

    江歲寧也該要栽個跟頭,長個記性,不然以后只會捅更大的簍子。

    江稚盯著他的臉,看了許久,她什么都看不出來。連他讓她報警說的是真心話還是嘲弄般的話,都分辨不清楚。

    她當(dāng)著沈律言的面打了報警電話。

    盡管哪怕她報警之后,警方得到了證據(jù),也至多是名譽(yù)權(quán)的案件,最嚴(yán)重不過尋釁滋事的罪名拘留十四天。

    被從死亡邊緣拉回來的盛西周,還在醫(yī)院的icu病房里。

    安靜的病房偶爾只有機(jī)器發(fā)出的滴聲。

    男人臉色蒼白躺在病床上,渾身都插滿了管子,胸膛的傷口不是致命傷,失血過多才是導(dǎo)致他病危的最主要原因。

    瘋子就是瘋子。

    便是被捅了一刀,也沒有當(dāng)即打急救電話。

    明知道不應(yīng)該拔出匕首,以免傷口大量流血,他還是不管不顧拔了刀,被發(fā)現(xiàn)的時候他就躺在血泊中。

    盛西周看起來就像是睡著了。

    陷入了更深層的睡眠。

    他的腦子像是放了一整部漫長的電影,從小到大的畫面,開始逐幀逐幀在他的腦海里重映。

    殘缺的、破碎的、斷斷續(xù)續(xù)的、被刻意抹去的回憶。

    連成了一條完整的線。

    那是一個陽光燦爛的夏天。

    少女背著書包蹦蹦跳跳走到他面前,蹲在臺階前,好奇地看著他:

    “嘿!”

    “你是新搬過來的嗎?”

    “我是你的鄰居,我叫江稚?!?br />
    她張開掌心,毫不吝嗇將手中的奶糖分享給他,“給你的,明天見啦?!?br />
    病床上的人手指動了動,一滴眼淚無聲從他的眼尾落下。

    十七歲那年,盛西周失去了他該有的記憶,失去了江稚。

    八年之后,生死邊緣搶回一條命的盛西周想起了一切。

    在他已經(jīng)將江稚傷害的體無完膚之后。

    盛西周想起了他曾經(jīng)愛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