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上,楊劍準時起床洗漱,然后便出門走到小區(qū)門口買回兩份早餐。
當楊劍拎著熱乎乎的早餐回來之時,蘇伯達也洗漱完畢了。
爺倆面對面的坐在餐桌上用餐,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些最近的時事政治。
“對了,你的老同事黃有仁要給你接風洗塵,昨晚忘記轉(zhuǎn)告你了?!睏顒室饬粼诮裉煸僬f,可見他對黃有仁仍舊頗有成見。
可當蘇伯達聽見老同事黃有仁的名字時,竟然下意識地笑了起來,他調(diào)侃楊劍:“怎么?還在怨恨他???”
聞言,楊劍詫異道:“你不恨他嗎?若不是他對你栽贓陷害?你至于跑到京城去教書嗎?”
楊劍至今都沒有查清、查明,到底是誰在陷害、迫害當時的常務(wù)副市長蘇伯達。
而楊劍沒查清、沒查明的事情,當事人蘇伯達卻從原奉天省委書記杜向陽的口中,得知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如今眼見楊劍還在怨恨黃有仁等人,蘇伯達覺得,也該告訴楊劍真相了。
“我在京城見過杜書記幾面?!?/p>
“杜向陽書記?”楊劍確認一下。
“嗯,杜書記主動約我,說是找我敘敘舊。”蘇伯達回憶道。
“我能當上常務(wù)副市長,多虧了杜書記的賞識與提拔,這些你都知道的?!?/p>
楊劍認真聆聽,時不時地點頭,他對杜向陽與蘇伯達之間的‘伯樂’情誼,還是比較了解的。
“那晚只有我倆,他隨便找了家小茶館,喝的是產(chǎn)自咱們省內(nèi)的名茶——滿山紅?!?/p>
“我能提前猜出,杜書記不會無緣無故的約我喝茶?!?/p>
“當我品出杯中的茶水正是咱們省內(nèi)的滿山紅,我就知道,杜書記又想起了奉天省的舊事。他約我喝茶,是想聊一聊奉天省內(nèi)的事情?!?/p>
“我第一次去省委大院匯報工作,面見杜書記的時候,他請我喝的就是滿江紅。”
“我至今還記得杜書記的原話,他說,‘伯達同志?。∧憧丛蹅兪?nèi)的名茶,也不比南方的名茶差到哪里去嘛?可為什么就是不暢銷、不知名吶?’”
“我當時就知道這是新書記對我的考問、考察,便答,‘杜書記有所不知,咱們省并不是傳統(tǒng)意義上的紅茶主產(chǎn)區(qū)........’”
“第一次見面新書記,我回答的中規(guī)中矩,沒敢就著茶葉大放厥詞,暗指咱們省內(nèi)的生態(tài)環(huán)境乃至政治環(huán)境等等。’”
“因此,我當時也不看好自已能夠競選上盛京市的常務(wù)副市長?!?/p>
“沒成想,后來省委直接點將,杜書記拍板決定,要我出任盛京市的常務(wù)副市長?”
“直到那晚我才知道,杜書記之所以力排眾議,指定任命我為盛京市的常務(wù)副市長,是因為他知道了,我是畢家的女婿?!?/p>
講到這里,蘇伯達苦笑著搖搖頭,他已經(jīng)認清了現(xiàn)實,他之所以有今天的成就,全靠娶了一位大有來頭的婆娘——畢鳳琴。
對此,一直靜靜旁聽的楊劍,只能感同身受地予以同情,男人都想靠自已的能力闖出一片天地。
可實際呢?真能僅憑自已的能力而闖出一片天地的男人又有幾位呢?
尤其是在官場里,僅憑自已的能力,是闖不出一片天地,沒準還會闖到頭破血流呢。
而看清事實本質(zhì)的蘇伯達,則是道出了身為畢家女婿的無奈:“我之所以被人栽贓陷害,全是畢家人的手筆?!?/p>
“你沒聽錯,這些都是杜書記親口告訴我的?!碧K伯達鄭重重復(fù)一遍,他怕楊劍不相信。
楊劍驚訝道:“為什么?”
“畢家人想把手伸進奉天省,就得有個合適的理由?!?/p>
“可畢家人千算萬算,卻唯獨沒有算到,你媽并沒有開口向家人求救。”
“這個臭婆娘,竟然跟我還藏了兩手!”蘇伯達笑罵自已的婆娘畢鳳琴藏的太深了。
后來的事情,楊劍也都知道,畢鳳琴向陸懷遠求救,陸懷遠只身赴任奉天省。
可是,楊劍還是沒弄懂,杜向陽跟蘇伯達說這些干什么呢?
難道是因為,中紀委想要調(diào)查杜向陽,杜向陽想托蘇伯達向陸懷遠遞話?還是杜向陽在病急亂投醫(yī)呢?
這時,蘇伯達繼續(xù)說道:“當杜書記知道,他在咱們省內(nèi)即將干不下去的時候,他提前布下一場苦肉計?!?/p>
“他吩咐黃有仁,待他離任后,第一時間啟動對我的調(diào)查?!?/p>
“什么???!黃有仁陷害你,是來自他的指示?”楊劍驚訝道。
“沒錯,你也可以理解成是出于對我的一種另類保護。”蘇伯達解釋道。
“可紀委調(diào)查你,這不正中畢家人的下懷嗎?”楊劍連聲反問。
“不!如果紀委不調(diào)查我,畢家人就會支持我去爭選市長了?!碧K伯達點破真相。
如果當時不對蘇伯達啟動紀律審查,畢家人會與新書記的候選人達成口頭協(xié)議。
可一旦對蘇伯達啟動紀律審查,畢家人就得暫停計劃、觀望蘇伯達一陣子。
也正是因為畢家人的遲疑不決,間接導(dǎo)致了新書記的候選人,失去了畢家人的支持。
更正是因為這個空檔期,陸懷遠像匹黑馬一般地成為了奉天省的新書記!
楊劍大概捋順了,畢家人先在暗中扶持蘇伯達為盛京市常務(wù)副市長,待時機成熟了,再挑明畢家人與蘇伯達的關(guān)系,公開支持蘇伯達。
沒成想,杜向陽突然敗走奉天,畢家人就得嘗試接洽新書記,繼續(xù)完成對蘇伯達的‘投資’。
可是,令所有人都出乎意料的是,畢鳳琴竟然會舍近求遠,她寧可向陸懷遠求救,不都向一奶同胞的家人開口。
這么大的一盤棋,竟然會毀在‘女人’的手中?畢鳳琴可真是一位‘女中豪強’??!
見楊劍笑了,蘇伯達便問楊劍:“這回你想明白了吧?咱倆全被你媽給算計啦!”
“我媽真是——”楊劍沒辦法評價畢鳳琴了,除了佩服,就是欽佩。
蘇伯達嘖嘖道:“你媽還不止這些能耐呢,你還記得最高檢的那個章舍嗎?”
“記得,怎么了?”楊劍當然記得最高檢的那位章伯伯了。
“你媽到了京城,他就像跟個屁蟲一樣!隔三岔五來咱家蹭頓飯吃也就算了,可他不好好工作,卻在工作日主動要求陪你媽逛京城算哪門子的事兒???”
提起章舍,蘇伯達的氣就不打一處來,他恨恨道:“他要是再敢在工作期間找你媽,我就去中紀委舉報他!”
見狀,楊劍只能安慰安慰蘇伯達,都快六十歲的人了,還像年輕人一樣爭風吃醋吶?
安撫幾句過后,楊劍看眼時間,提醒蘇伯達:“孩子快醒了,咱倆去醫(yī)院吧?!?/p>
“差點忘記大事兒!快走!今天啥也不干,就在醫(yī)院里逗孫子!”提起孫子楊不凡,蘇伯達的心里就裝不下其他人了。
于是乎,楊劍親自開車,載著蘇伯達趕往軍區(qū)總院。
去往軍區(qū)總院的路上,蘇伯達的電話響了,“老黃?。〔缓靡馑及?!昨晚喝多了!”
楊劍聽出來了,電話是盛京市長黃有仁打來的。
“接風就免了,你要是有時間,咱倆就在醫(yī)院見一面吧。”
“行!我在醫(yī)院等你。”蘇伯達掛斷黃有仁的電話。
楊劍開口問蘇伯達:“他跟杜書記走得很近?”
“老黃跟誰走得都很近。”蘇伯達笑了笑,再道:“唯一沒走近的就只有陸書記了吧。”
聞言,楊劍回憶道:“陸書記剛到奉天的時候,在省委老干局的活動上接見過他?!?/p>
“陸書記接見完他,還問我對你怎么看呢?!睏顒ξ⑿χa上一句,那晚可是對楊劍的致命考驗。
蘇伯達好奇道:“你是怎么評價我的?”
楊劍如實地回答一遍:“我說,我敢用自已的生命與黨籍擔保,蘇伯達絕對是我黨最忠誠的同志!”
蘇伯達追問楊劍:“那陸書記是怎么回的?”
楊劍如實地復(fù)述一遍:“陸書記的原話是,‘沒調(diào)查清楚之前,不要把話說得太早,太滿,太大。真金不怕火煉,真心不怕考驗。這件事兒...等紀委調(diào)查清楚再說吧?!?/p>
聽完楊劍的復(fù)述,蘇伯達不禁開口感慨:“咱們省能被整頓成如今這樣,陸懷遠是有大本事的!”
聞言,楊劍立即點頭贊同,“陸書記不僅有大本事,他還有大智慧呢?!?/p>
“哪方面的大智慧?”蘇伯達也想知道陸懷遠對奉天省內(nèi)的布置。
楊劍適當泄露點陸懷遠的部署:“例如這屆省委領(lǐng)導(dǎo)班子的調(diào)整,幾乎都是在按照陸書記的設(shè)想在進行?!?/p>
“李博文出任省委專職副書記,陳翔接替李博文,接任政法委書記兼奉連市委書記?!?/p>
“統(tǒng)戰(zhàn)部長張立秋平調(diào)為組織部長接替高陽.........“
講到這里,楊劍突然想起了統(tǒng)戰(zhàn)部長的最強競選人,團省委書記宋世海。
“爸,你了解團委書記宋世海嗎?”楊劍并沒有直接點破宋世海極有可能會是畢家安插在奉天省內(nèi)的心腹。
“宋世海?不太了解,他怎么了?”蘇伯達確實不太了解宋世海,只是聽過他的名字。
“據(jù)傳,目前他是統(tǒng)戰(zhàn)部長的最強候選人。”楊劍不僅從金露的口中得知這則消息,他還親自驗證了一番呢。
“他能競選上統(tǒng)戰(zhàn)部長倒也合情合理,有什么值得驚訝的地方嗎?”蘇伯達試探道。
楊劍講出自已的猜測:“我聽說他與畢家人走得很近,沒準還會是你的替代品呢。”
此話一出,蘇伯達頗為震驚,他連忙反問楊劍:“你確定?”
“百分之八九十吧。”楊劍沒敢把話說死,因為還沒查到確切的證據(jù)。
可蘇伯達的心中卻是頓時就涌起了驚濤駭浪,如果宋世海真如楊劍說的那樣是畢家人........
“你能攔住他的去路嗎?”蘇伯達突然開口問楊劍。
楊劍驚訝道:“為什么要我出面攔住他的去路?”
“如果他真如你說的那樣,將來或許對你沒好處?!碧K伯達始終認為,畢家人就沒安好心。
楊劍也不太想讓畢家的手伸進奉天省,可礙于目前的情況,楊劍也攔不住??!
權(quán)衡片刻,楊劍問蘇伯達:“爸,你跟我說句實話,你到底站哪頭?”
“廢話!我肯定站在你這頭??!”
“那你告訴我,黃有仁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
“你不能用好人還是壞人來看待黃有仁,你只需要記住,陸懷遠沒動他,肯定有原因!”
“這不還是等于沒說嗎?你就不能直截了當?shù)母嬖V我嗎?”楊劍這個心累啊,一句話的事兒,至于繞來繞去嗎?
見狀,蘇伯達教訓(xùn)楊劍:“不告訴你,是擔心你會藏不住事兒!你若真想知道,直接去問陸懷遠!”
眼見蘇伯達動怒,楊劍嘴慫道:“好好好,我不問了,不該知道的我少打聽行了吧?”
“哼!讓你去京城你不去,活該你留在省內(nèi)操心!”蘇伯達冷哼道。
“行了,行了,去京城的話題打住,我回去研究研究能否攔住他吧?!睏顒s忙岔開這個話題。
可蘇伯達還是擔心楊劍會壞了許多人的計劃,便忍不住地提醒楊劍幾句:“你別跟黃有仁走太近,更不要去打聽關(guān)于他的事情?!?/p>
“你就記住一句話,陸懷遠讓你干什么,你就專心干什么,多余的事情不要干,更不能主動去過問!”
“嗯,我記住了,放心吧,爸!”楊劍正色保證。
可蘇伯達太了解楊劍了,楊劍這孩子就不是一個聽話的、安分的孩子啊!
思慮再三,蘇伯達還是忍不住地泄露出一句:“如果中紀委要對杜向陽展開立案調(diào)查,你一定要想盡辦法來嘗試搭救他,記住了嗎?”
“啥?”楊劍驚訝道。
“記住了嗎?”蘇伯達厲聲再問一遍。
“記住了!”楊劍鄭重應(yīng)下。
一路再無對話,楊劍在猜測蘇伯達的話,而蘇伯達卻在感慨省內(nèi)的爭斗越來越激烈了。
蘇伯達真心實意的把楊劍運作到京城去,他非常擔心楊不凡會失去爸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