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也不能怪陳洛森差點把車開過頭。
林語曦現(xiàn)在的形象,和金字塔里的木乃伊也差不了多少,頭上包著白紗布,身上傷痕遍布,面色賽白雪。
要不是足夠了解傅庭川的為人,陳洛森真的會以為,傅庭川對妻子家暴了。
林語曦站在窗外,烈日照得她有些頭暈眼花,“陳先生,能麻煩你送我下山嗎?”
“當(dāng)然?!?/p>
陳洛森側(cè)身把門打開。
林語曦感激萬分。
上車后,她意外對方什么話也沒問,“陳先生,您不好奇,我遭遇了什么嗎?”
陳洛森摸著鼻子,“你現(xiàn)在可是全京市的關(guān)注點,以這樣的形象出現(xiàn),我不意外。”
林語曦大腦懵了一下,“可以借您的手機一用嗎?”
陳洛森無奈,“不好意思,我的手機剛才被狗叼走了,暫時找不到,只能委屈你再等等。”
他現(xiàn)在要是有電話,傅庭川早就在來的路上了。
林語曦環(huán)視四周。
這景象越看越熟悉。
她恍然大悟,“您辦的流浪動物收容所就在上面?”
“是?!标惵迳眯慕o她科普最近發(fā)生的新聞,“秦若詩的尸體前兩天被人發(fā)現(xiàn),外面都在說,兇手可能是你,或者傅庭川?!?/p>
林語曦眼前黑了一下。
秦若詩死了?!
好端端的,糾纏了她半輩子的人,居然就這么死了?
簡直是大冤。
難道對方一開始就想好了,讓她或者傅庭川背黑鍋?
可是她除了得罪過秦若詩,就再沒得罪過其他人了。
而且看樣子,對方也不是秦若詩的友人,否則怎么會讓秦若詩失去性命,還救了自己?
對方究竟所圖為何?
“如果真是我做的,您還有膽量讓我上車嗎?”
陳洛森一笑,“林小姐,你這樣的形象,可威脅不到我,何況傅庭川和我相識多年,我不信他會做出這樣的事。”
林語曦很驚訝。
傅庭川在美國不到十年,即便是相識十多年,也不一定能完全信任一個朋友吧。
“他救過你的命?”
陳洛森眼底一亮,“有人說過,你的第六感很準嗎?”
其實林語曦只是隨口一說,半開玩笑的,沒想到誤打誤撞,居然說中了。
“您……愿意講講嗎?”
陳洛森伸手,把空調(diào)的風(fēng)打小了一點,車廂內(nèi)靜下來,聲音更加清晰明朗:“你如果見過傅庭川沒穿衣服的樣子,就會知道,他曾經(jīng)受過重傷。”
林語曦抿唇。
雖然是快要離婚的夫妻了,但她還真的見過。
那次露營,下了傾盆大雨,傅庭川把上衣脫了,腹部有一道很明顯的傷疤,比起她剖腹產(chǎn)的傷疤,還要夸張。
“他受傷和您有關(guān)?”
回想起這件事,陳洛森感慨自己命真大。
“我母親是華人,父親是紐約當(dāng)?shù)刂耐顿Y商人,我本人在美國也有一些產(chǎn)業(yè)?!?/p>
“若我沒記錯的話,是七年前的秋末,我有一個酒局,結(jié)束的時候,時間已經(jīng)接近凌晨兩點,打不到車,只能邊走邊看。”
“沒想到,會遭人搶劫,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都被搶走了,對方還準備殺了我滅口。”
林語曦適時出聲:“傅庭川路過,救了你?”
“很意外對不對?!标惵迳樕蠋е俸笥嗌男?,“那晚,他也在酒局上,我們打過眼,但我真沒想到,傅氏集團的一把手,居然會救一個泛泛之交的人。”
林語曦垂眸,看著自己腳上的一次性拖鞋,“其實他沒有表面看上去那樣冷淡?!?/p>
陳洛森笑而不語。
似是沒信她這句話。
“一人難敵二人,劫匪捅了他一刀之后,慌忙跑了,傅庭川失了很多血,我將他扶到墻角,正準備打電話報警,結(jié)果你知道他跟我說什么嗎?!?/p>
林語曦豎起耳朵。
陳洛森深吸一口氣,直到現(xiàn)在,他依然覺得不可思議。
“他說,不用救他。”
林語曦啞口。
不用救?
傅庭川是那種因為失戀了,就不想活了的人嗎?
不可能吧。
陳洛森看出了她的疑慮,“我當(dāng)時以為自己幻聽了,還是打了電話?!?/p>
林語曦喃喃道:“應(yīng)該是幻聽吧。”
她無論如何也不相信,傅庭川是這么容易放棄自己生命的人。
陳洛森搖了搖頭,“我后來才知道,他的求生意志沒有你我想象中的強烈?!?/p>
“進了醫(yī)院后,醫(yī)生說有可能救不回來,我就問他,有什么遺言需要我傳遞,只要他說得出,我一定辦到,畢竟,沒有他施以援手,死的就是我了。”
“傅庭川當(dāng)時躺在手術(shù)室里,意識都有些不清了,我只模糊從他口中聽到一句——”
“下輩子,讓一個叫林語曦的女人來做他青梅?!?/p>
“那是我第一次從他口中聽到你的名字,很意外,也很驚訝,商場上如此游刃有余的人,居然也有一天會求愛不得?!?/p>
陳洛森笑了笑,“看來上帝也是公平的不是嗎。”
林語曦手肘撐在膝蓋上,望著窗外飛速掠過的風(fēng)景,淚水忍不住在眼眶中積蓄。
她的聲音在顫:“什么時候?”
陳洛森愣了一下,“什么?”
林語曦深吸一口氣,緩緩?fù)鲁?,緩解眼眶的澀意,“他躺在手術(shù)室里,是哪天?”
陳洛森仔細回想了一下,“不太記得了。”
他說完猛地想起來,“對了,前面儲物柜里有一份雜志,紐約的金融投資峰會,每年都會在同一個日期舉行。”
林語曦連忙拉開車柜,在里面好一陣翻找,視線里終于出現(xiàn)幾個英文單詞。
她把雜志抽出來。
不用陳洛森說,她已經(jīng)開始一頁一頁地找起來。
很快就有一個標題,和剛才所說的對應(yīng)上,右下角,是今年峰會的時間,十二月八號。
浩浩的生日。
也就是說,七年前傅庭川受傷,也在同一天。
林語曦大腦仿佛被重重敲了一下,徹底沉默下來。
原來,她大出血躺在手術(shù)臺上的時候,傅庭川一點也不比她好過。
陳洛森有心替救命恩人牽橋搭線,輕松道:“我也算運氣好,要是碰到七年后的傅庭川,可要一個人慘死街頭了。”
“上帝還算眷顧他,在醫(yī)院里修養(yǎng)了幾個月后,我去接他出院,到了地方才知道,傅庭川居然就住在案發(fā)當(dāng)?shù)氐臉巧?,那地方,是個貧民窟……也難怪他當(dāng)時會出現(xiàn)在那個地方……”
貧民窟。
不是什么小公寓。
也沒有什么逍遙快活。
沒有保姆沒有管家,車技和廚藝全靠自己練。
傅庭川這么懲罰自己,是因為誤會他剝奪了她的婚姻嗎?
他要不要這么傻?